“府里有多少人知道?”贾母内心中还是想要遮掩过去。
“应该有很多人。”鸳鸯不敢明说,只说推测。她若是说府里都传遍了,那她要怎么解释:到现在才说给老太太听呢?
贾母沉默一会,轻轻的叹了口气,疲倦的道:“明天让凤哥儿自己来说清楚罢!”
这件事仿佛就这么定下来,轻飘飘的揭过。许久之后,鸳鸯和袭人服侍着贾母睡下后,一起退出贾母的房间,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知道一场风暴就要来了。
出来后,鸳鸯连夜去找凤姐。
…
…
第二天上午,贾府的众多女眷齐聚在贾母正房中。就如往常某个时日女眷们来陪着贾母说笑、逗乐。但平静、习惯之下,隐藏着种种暗流。
李纨笑吟吟的说起小火炉好用的日常小事。现在已经是九月底,就要入冬。天气渐渐的凉下来,可以考虑开始使用。王熙凤几个月前给她推荐小火炉,说了个小火炉有“三好”的俏皮话。传得很广泛。
李纨说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林黛玉、迎、探、惜、宝玉、薛宝钗。并各自的丫鬟、陪房都是笑起来。
这时,贾母突然道:“凤哥儿,我近日里听说府里有些不好的传言,到底怎么回事?”
贾母说完,正房的客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来了。
就好像贾府里所有的情绪和压力在此时此刻此地汇聚,喷出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风暴。她们此时就在风暴眼中。
贾母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贾母说的是什么事情。
印子钱是高利贷的一种。民谣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但凡和印子钱沾上的人家,等同于带上“为富不仁”的帽子。这样事关府里清誉的事情,老太太不可能不过问。
王熙凤昨晚就得了鸳鸯的通知,已经和平儿商议好对策。这时,起身回答,脸上的表情颇为委屈,说道:“老祖宗,我这月的月钱是迟了几日放。我因六月时环哥儿骂我,将赵姨娘和环哥儿屋里的月钱给压几日。赵姨娘上月还找我闹了一回。这事是我的错。哪知,环哥儿怀恨在心,编了一套词儿来编排我。我…我…”
说着话,眼泪就滚滚的落下来。
“原来是这样。”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竟然有这样曲折的缘故,觉得凤姐儿说的有理。
站在贾母身后的鸳鸯和袭人互相对视一眼:那一位爷真是个能折腾的,不声不响的,一个月的功夫,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一位也是有能耐的。
贾母惊讶的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王夫人淡淡的道:“有这事。为这事我还训了赵姨娘几句。”说着,眼神从身侧不远处的赵姨娘扫过。她才留意到赵姨娘竟然跟着她“混”进来了。
王夫人这么一说,众人就更明白。前些时候,赵姨娘不是被太太打了一巴掌吗?据说赵姨娘出言不逊辱骂了王家的祖宗。原来,根子是在闹月钱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看来,赵姨娘脸色讪讪的笑了笑。她骂人祖宗,确实理亏。即便不理亏。王夫人将她打了也就打了。大老婆打小老婆她还能到处说冤不成?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气愤:让你们看姨奶奶的笑话,等着瞧!
她今天不是来看戏的。
薛姨妈就有些奇怪:贾环傻了吧,这么重要的场合,就让他娘过来?以赵姨娘说话不着调、夹三带四的水平,凤姐儿今天要脱身实在太容易。
想着,薛姨妈拿起茶杯悠然的喝了一口。
看到赵姨娘,平儿、丰儿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环三爷到底是个明白人,知道闹也没用。老太太心里还是偏向她们奶奶的。不然鸳鸯也不会来提前报信。
今天的事:奶奶先用体己将银库那里印子钱的本钱补上。日后赵姨娘、环三爷的月钱按时足额的放。
现在,先处理环三爷造谣的事。
贾母正要说话。邢夫人突然插话道:“凤姐儿真是好厉害的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哦--,但凡你有错,都是和你有过冲突的环哥儿在说你坏话。都是他的错。你就是一个好人、善人、体面人、干净人。呸!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去府外问问你王大善人的名声?有几个服你的。”
“啊…”客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额,随即发出一阵哗然声。邢夫人骂得太狠了,完全不是她平时的风格。这种连续的排比,气势磅礴的骂人方式,倒是让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今天不在场人:贾环贾三爷。
薛姨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风格哟!
平儿、丰儿等几人目瞪口呆。敢情都想错了啊。大错特错!贾环今天的“枪手”不是赵姨娘,而是邢夫人。这从何说起啊?
更关键的是,贾环不是要息事宁人,而是要往大了闹。
“好!骂的好!”赵姨娘在心底叫好。怪不得环哥儿让她今天来,真是过瘾、解气。
王夫人脸色平静,看着她的妯娌邢夫人的眼色就越发的淡了。指桑骂槐呢!
王熙凤给邢夫人骂得满脸燥红,有点发紫,“我何曾有…”泪珠子滚滚落下来,“呜呜…”楚楚可怜。
贾母不悦的看着邢夫人,道:“有事说事。我还在呢,你骂你儿媳妇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