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谕见到萧从简的时候,两人目光一相接,李谕只觉欲言又止,他心中挂念着许多事情,竟不知道该和萧从简说什么好了。
好在萧从简永远比他淡定。
再大的事情也得一步一步来,或者说,正因为是大事,所以才要把根基夯实了的,不能草率。
眼前还另有一件大事,就是朝中开始准备今年的科举开考了。去年因为孝宗皇帝驾崩,因此科举暂停。今年开始所有事情都步上正规了,科举大事,早早就开始准备。
据李谕所知,这个世界的科举制从大盛朝开始,到现在为止开始才四十年左右,因此还没有形成李谕印象中,科举末期那种死板的烂熟体制。
这时候的科举制还是个年轻而先进的制度,因此还有许多改进的余地。还没有根深蒂固无法撼动,这时候的人也没有意识到科举制度会延续多长时间。但李谕知道。
眼前的科举,就是各地的学子汇集到京中,九月开考,来年四月放榜。人都说帝京春天最美,不仅仅是满城花开,赏花人美,也是因为春天时候全国才俊学子齐聚京中,诗会酒会不断,意气风发者有,伤心断魂更多。
李谕认为这延平元年的第一次开科举很有纪念意义,之前就提出过,今年上榜的人数要增加,让学子们高兴高兴。
皇帝的提议,萧从简表示研究研究,之后便没了下文。
今天李谕又想起来这事情,眼看着马上就要开考了,今年各科的录取人数总该定下来了。于是他又向萧从简问起。
萧从简反问他:“陛下想增加多少人?”
李谕想了想说:“进士科录三十人左右。”
萧从简立刻说:“太多了。”
李谕看过之前的数字,最多的一年进士科录了二十三人,少的时候只录十人也是有的reads;。他一张口要录三十人是太多了,他知道太多了,萧从简不可能答应。
“不多一点,怎么显示皇恩浩荡?”他只是在和萧从简讨价还价。
萧从简问他:“陛下,若真录了三十名进士,陛下打算如何安排他们?明年陛下又打算如何?”
李谕道:“录取的进士如何安排,这就是丞相的职责了……”
至于明年的考生怎么办——明年当然不可能还录这么多。李谕心里清楚明白,年年都扩的话,不消二十年冗员就是个大问题。
“至于明年,明年的考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李谕这话一出口。萧从简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不赞同,似乎怪皇帝太过任性。
李谕只是笑,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靠近萧从简温柔道:“丞相,出兵之后就是用人之际,招揽了人才,还怕用不上?”
萧从简才不会这么轻易动摇,而且他也知道皇帝是在讨价还价,他还知道皇帝想要笼络人心的小心思。
“陛下,三十人太多了,”他侧过头向皇帝眨了眨眼睛,同样柔声说,“臣会很为难。”
他一转头一眨眼,都仿佛在空气里带起无形的漩涡,连带他小小的示弱,将李谕的目光牢牢吸引住。
“嗯……”李谕含含糊糊,差点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幸好萧从简不是女人,不然他可以为她亡国。他心甘情愿为她亡国。
“那……一定要保证有二十人……”李谕说。他不争气地主动让价。
萧从简笑了,这次是真笑,他不知道皇帝为何这么快就松口了,但这个数字在他预期之中,完全可以接受。
“臣明白了。”他说。
虽说要到九月才考试,不过开春之后就陆续有赶考的学子进京了。有钱的富家子弟早早就在书院附近租好了独门独院的房子,越靠着国子监越好。不那么阔绰的就几人合租,还能顺便切磋学习。还有些干脆借宿佛寺中,虽然清苦些,却是另有一番经历。
灵慧寺在烧毁之前就常常接待借宿的书生,去年一场大火烧毁了,今年不少从外地赶来的书生到了灵慧寺才知道这场大火。
无寂受灵慧寺的师叔所托,帮几个书生介绍去其他寺院住宿。这几人都是考了好几年的,之前都住在灵慧寺,因此与灵慧寺的僧人相熟。
无寂见到皇帝时候,也说起这件事情。李谕对苦学的学生一向敬佩,不由感叹几句。他又端详无寂,只觉得春色盎然中,无寂的气色却显得不是很好,显得有些恹恹的。
李谕打趣道:“你一个小和尚,怎么也伤起春来?”
无寂赧然无语,李谕喜爱他腼腆,又道:“若有什么不适,朕就叫太医给你看看。”
无寂只说无事。然而回去之后,李谕不放心还是叫太医去给他看了病,回来太医禀了皇帝,说是小病,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不能进宫了。李谕自然不会勉强,只派宫人送了些药,带话给无寂,叫他好好养病。
三月底时候,李谕按照萧从简说的,先探探朝中几位老臣的口风,对出兵南边怎么看。
最主要就是文太傅的看法。李谕原来想着,朝中既有萧从简这样的主战派,那一定也应该有主和派。文太傅不一定会附和萧从简的想法。
没想到文太傅一听,竟然态度十分自然,道:“陛下,出兵乌南是应该的,早就该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