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这片山顶地势倒是非常开阔，不少地方生长着嶙峋的怪石，在银白色的月色照映下熠熠生辉。山顶并没有特别高的杂草，地上只不过枢密有致地分布着一些抗寒和抗晒能力都相当出色的蕨类植物。或许是夜间的缘故，加上地理位置高于地面很多，山顶的温度很低，我呆呆地坐在一块儿石头上，看着山腰上的密林、灌木、一年生的蓬蒿，层次分明地由低到高向上排列，心里惦记着不知所踪的蕙襄，她会不会冷了，会不会挨饿？她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上，这一天她是怎么度过的？

    “怎么样，看得见我们从哪儿来的吗？”方原见我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于是走过来问道。

    我摇摇头，“不行，光线不够亮，很远的地方就看不清了，”说着我极目远眺，却什么也没辨认出来，“只有等明天天亮再仔细看看了。”

    方原沉默着。

    “今晚只能先在这儿休息了，好在山顶干燥气温也低，没有蚊子，老天爷作美，今晚天气也不错，应该不会下雨。”我看了看地上的泥土，淡淡地说。

    “恩，也只能这样了。”方原叹道。

    我们三人从背包中拿出各自的帆布，找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拼接在一起铺开，并在在周围洒下了雄黄酒驱虫避蛇。简单地吃过些零食之后，关欣依偎在方原怀中，披着方原的外衣睡着了。郑美玲蜷缩在二人旁边，拿背包枕着头也安然入睡了。

    我靠在一块石头旁边，倦意涌入脑海，但是还是没有立刻入睡，我想起了不少我和蕙襄的往事。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她都很粗心，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阴天从来不带伞，参加晚会不穿礼服，必修课上不做笔记。每次结果都是顶着书淋雨飞奔着跑到离教学楼最近的食堂避雨，落汤鸡一样看着对方傻呵呵地笑，晚会上别人都在挑选舞伴品尝红酒，我们俩窝在角落里偷吃蛋糕和起司，而且每次等到临近考试才求天告地问人借笔记，最后实在不行就拼命做小抄......

    出来之后我慢慢变得谨慎，学会了该有的世故，然而她没有任何改变，她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单纯不拘小节，率真俏皮，对自己的感情从不遮遮掩掩，每天中午给我送午餐的时候，公司里的男同事全都瞪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睛看我，哈喇子都能流一地......

    想着想着，我还是睡着了。梦里我在密林深处找到蕙襄了，她全身上下被那些显眼的血红色藤条缠得紧梆梆的，和之前袭击关欣的那些可怕的血藤一模一样，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全身上下无处不是令我感到无比刺眼的血迹和伤口，双眼空洞仿佛内心只剩茫茫无际的绝望，我发了疯一样向她跑过去，但我无论怎么努力地奔跑也永远都够不着她，我救不了她，我只能听着她清晰而虚弱地**，“好难受......救救我......”那些藤条狠狠地勒紧，仿佛要把她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我哭喊着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受尽折磨而我却无能为力......

    梦醒了，我泪流满面。蕙襄的离开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只不过是从一个噩梦出来又进入另一个噩梦罢了。这些无尽的噩梦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同样无尽的空洞和绝望密不透风地笼罩着。

    夜已深，我环抱着冰冷的自己，再也无法入睡，因为我无比惧怕在梦里再次失去蕙襄，那是我心底里的不可承受之痛。但是醒着，我又担心黎明的到来，会不会遥遥无期......

    终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远处的山峦划破天际，拂晓降临。我使使劲儿，奋力站起来，却扎扎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全身肌肉由于反射而颤栗了一阵，我再次极目远眺，但此时远处的风景仍然不能清晰可见。

    再过了一会儿，方原三人已经醒过来。

    我站在一块块高高的石头上面，一丝不苟地搜查辨认着远处林中的景物，渴望快点找到我们的营地。方原在这时候走过来，递给我一盒压缩饼干，“昨晚没睡好吧，来，先吃点。”

    我拿起一块咀嚼着，讲道理，压缩饼干真算不上什么美味的早餐，干渣渣地，难以下咽。

    “还有水。”方原递给我一瓶纯净水。

    我接过来大喝一口，一边继续极目远眺，一边说：“快点找找吧，蕙襄一定已经在营地等着我们，不能让她等太久了。”

    方原目光落在我没有正视他的双眼上，随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三人也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好东西之后，四人分别在山顶的四个方向用目光仔细搜查起来。

    大约半小时后，传来了关欣的呼叫：“你们快来看看，那边那个是什么？”

    我们三人闻声连忙跑过去，顺着关欣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心里顿时一喜：

    “是那座石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