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与青蒿、艾蒿离开菊花岭之时,变生不测,行动匆忙,加之忧心菊花安危,自是无心观看路旁风景,此刻随大黄重返旧路,而自己的心头大事也逐渐有了眉目,心情自是不同,跟随着行进队伍东张西顾,不住赞叹。沉香自从出生,除每月几次与母亲出谷售卖药材、采购食物之外,基本上不出蝴蝶谷,谷中虽花木茂盛,四季如春,但视野逼仄,入目皆高山绝壁。此刻奔走在神农山的驰道上,放眼望去,一视千里,天野苍茫,不见尽头,心情也随着疏朗开阔起来,十几天来因母亲病故、独自入山、菊花夜亡等等变故导致的悲痛沉郁心情也逐渐疏散畅通,不由得步履轻盈,回头看看青蒿、艾蒿,一个愁眉紧锁,一个横眉冷对,不似出来时那般无忧,本想与她们说几句话取乐,看她们如此心情,也只好不张嘴了。
同样的路途,返程总觉得似乎要比出行为短,翻过山坡之后,眼看着大路走到尽头。地肤子在队伍前面与一小校指指点点,小校不住点头,回身小跑几步向大黄施礼道:“禀告左将军,前面已发现大片菊花。”大黄十分高兴,命令道:“让兄弟们加速前进,天黑之前必须到达。”
沉香听到大黄的话,抬头看看天,果然红日西斜,几丝晚霞漂泊在西边天空,随即想起柳永“暮霭沉沉楚天阔”的名句来。放眼望去,远处山坡黄色弥漫,自是那菊花岭无疑了,眼看就要回到出发的地方,心中竟然有一种亲切之感。
眼前的菊花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窄,而且道路歧出,羊肠盘旋,不知哪条可走。大黄挥手示意队伍停下,小校跑过来,听候大黄命令,大黄说道:“让步兵校尉山药派出五十名兄弟,分成五队,每队十人,沿各条小路搜索前进。”中军小校立即向一身材壮实模样敦厚的校尉传达了大黄的命令。只见那校尉高声点出了五人名字,命令这五人每人带领九名弟兄,各沿一条羊肠小道成箭头状搜索进兵。沉香冷眼看大黄布置任务,见大黄思路清晰调度有法,令下即行,又思一路跟随大军行进,军容整肃,不禁心底里佩服大黄颇会带兵。回头见青蒿、艾蒿脸上也呈佩服之色,忍不住向前赞道: “左将军治军有法调兵有方,真不愧大将之名。遥想那年青蛇关,奥,不,青龙关大战时指挥若定时之神武丰姿,真是令人神往之至。”大黄听到沉香的赞美,神情甚是得意,还是假装谦虚道:“这算什么,对付一个弱女子而已,杀鸡却用屠龙刀,惭愧,惭愧。”
再看青蒿艾蒿时,却见艾蒿伸手捂在嘴上,作势欲呕,眼神全是鄙夷,又见她张嘴却不发声,看她嘴型念出来,正是那“马屁精”三字。沉香笑笑不置可否。
约莫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五十名士兵陆续返回,一名带队小校向步兵校尉山药报告:“我等沿着小路行进,四周全是菊花,行一段路,远远的看见三五间草屋矗立在花丛之中,奋力奔去,孰料望之近而行之远,三转两转,又回到了这里。”其他几名带队士兵也是如此报告。山药心下暗急。向大黄简单做了汇报,又点到五人名字,命其每人带领九人,寻路前进。
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寻路的带队士兵回来仍如上次那般报告。如此又派出了两批共一百人,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大黄再也不能安静沉着,在菊花丛中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连个小小的菊花都捉不到,真是气煞我也。地肤子凑身过来,说道:“小人曾听那反贼白蒿说道,菊花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她在自己隐居之处布下了八阵图,想必将军派出的精锐士卒一直在其阵中打转,而无法进入其门。”说罢,看了看青蒿、艾蒿、沉香三人。
大黄恍然大悟,向青蒿等人问道:“你们谁懂这菊花八阵图?谁若能引导军兵破解了这八阵图,我便向人参王保举,将此功劳分一半给他,到时定有官做。”沉香心道:这位大黄将军真是官迷,以为别人同他一样,认为升官乃天大好事,一再以官职许人。
青蒿、艾蒿皆不言语,大黄又问道:“沉香小兄弟,你是个识时务之人,能否作为向导,事成之后,你找妹妹的愿望,大黄必定鼎力相助。”沉香答道“非是小生不想帮忙,只是我来到神农山不足两日,人事不知,地理更是不熟,所谓人生地不熟是也,这个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大黄点头沉吟,忽向青蒿艾蒿疾言道:“你们两个必定知道进入八阵图之法,只要带领大家进去,我不但赦免你们的胁从之罪,还会向…”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艾蒿接口道:“向人参王保举,封你们个官做。”艾蒿抢着把大黄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又紧接着道:“可惜我们姐妹不喜欢做官,要是喜欢做官,二十年前,也不会跟着菊花姐姐来到这荒郊野岭了。”
大黄被她抢白了几句,脸色气得发黄,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好,你们不想立功,我也不会勉强,不要以为我大黄没有办法破解这菊花八阵图。”又命令中军道;“传令下去,今晚在此扎营休息,大家睡个好觉,明日再做打算。”中军随即跑去传令,三名校尉各自带领自己的队伍开始安营休息。
沉香也在一丛菊花上面躺下来,已经奔波劳累了一天,但觉四肢疲倦不愿动弹,可心中迟迟无法安静:这几天来见到的人,听到的话,是他十几年来所从未遇之事,开始细细回想自进山以来的每一件事,想着自己没有父亲,母亲又离世而去,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祈求老天保佑尽快寻找到辛夷妹妹吧,了却妈妈心愿。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一觉睡到天明。沉香睁开眼,只见朵朵黄色菊花生机盎然,在朝阳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金光,煞是好看。一位不知名的值班小校正在集合队伍,清点人员,列好队的战士排列整齐,个个精神焕发,英姿飒爽。大黄此次奉旨捉拿菊花,由于任务机密,并没有带太多士卒,只是率领了三百人的亲兵卫队,由步兵校尉山药具体指挥。一会儿队伍集合完毕,值班小校转身向山药请示下一步命令。山药低声向大黄问道:“左将军,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大黄没有理睬,转身走向青蒿、艾蒿两人,沉声问道:“两位果真不给引路?”青蒿、艾蒿低头不语。
大黄亦不再对青蒿二人言语,转身命令道:“过来四个人,看住她们。”话音刚落,四名卫兵小跑过来,站在青蒿、艾蒿身旁。大黄紧走两步,走到队伍前面,高声下令道:“全体人员听令,所有人全部散开,三人为一小组,两人拔花,一人搬运,限两个时辰之内,把所有菊花全都拔掉。”命令一下,但听“一队一伍跟随我来,跑步前进,就地解散,三人一组,开始拔除障碍。”“二队三伍跟随我来,三人一组,执行命令”“三队一伍跟我来”“三队二伍跟我来”,口令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瞬间,三百人多人已三人一组,方圆百丈之内,分散开来,随即拨花的拔花,搬运的搬运,顷刻之间,原来长满菊花的大片山坡已光秃秃露出地表。三百多人动作迅速,分工协作,眼看着清理出的地表向前推进。
青蒿、艾蒿大惊失色,沉香也是惊讶的张嘴说不出话来,心想:大黄将军这招釜底抽薪可真够厉害的。青蒿、艾蒿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如狼似虎的军校拨除那鲜艳美丽的菊花,刚想上前走几步,身旁看守的士兵立即围上,用强壮的身躯阻挡住两人的去路。忽然,只听得啊啊几声,四名士兵纷纷辟易,倒退几步后尽皆摔倒。青蒿、艾蒿二女脸上青气大盛,周围空气亦弥漫清香气息。二女抢步上前,对大黄厉声道:“大黄将军,请你收回拔除菊花的命令,我们姐妹十几年之心血毁于一旦,这个罪名你可承担不起。”大黄得意答道:“哈哈,现在知道着急了,让你们知道大黄将军的手段。”青蒿又道:“我们姐妹三人隐居于此二十年,与世无争,以栽种菊花为乐,自是大有裨益于神农山,我们本已诚心告知将军菊花被百虫国捉走,你不但不信,还要毁我家园,是可忍,孰不可忍,妹妹,我们一起施力,教育一下这个飞扬跋扈的左将军。”说着两人一起将左右手叠在丹田,只见青气越来越盛,竟然凝成一团,凌空向大黄飞去。
此刻青蒿、艾蒿距离大黄尚有丈余,两人合力凝成的那团青气越来越厚,平平稳稳的向大黄压过去,在距离大黄面前不到二尺之时,但听空中大喝一声,“开”!随着这声大喝,大黄推出一掌,双掌掌心激射出两道黄色光亮,如闪电般稍纵即逝,青蒿、艾蒿随即倒在地上,那团青气也消散开来,空中的清香之气却非之前那种软软的弥漫,而变成了浓烈的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