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送走博士弟子远志,回到藏书楼中。一看刻漏,已到下班时间,心想自己回到宿舍也没什么事情,不如趁着天还没黑,上楼找些书看,或许有教人修炼灵力之书籍,多看一些书,总没有坏处。
沉香先将藏书楼关好门,然后迈步上楼,一楼的书籍就先不看了,肯定没有有关灵力的,二楼估计也不大可能,还是直接上到三楼去找,毕竟上面书多且杂。于是蹬蹬蹬走上三楼,一排一排的书橱,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虽然每天上来清扫灰尘,但都是匆匆而过,具体都放了些什么书籍,走马观花的也没看清。今天借此机会,好好看一下。
三楼的书一般很少有博士弟子前来借阅,因为都是些看似无用的杂书,主要有诗词、笔记、书札、小说等等。沉香观阅了书橱的每一个角落,也没发现一卷似乎与灵力有关,或许只从书名中看不出来,难道还要一卷一卷的打开看看吗。
正在无可奈何四下观望之际,忽然发现眼前书橱内最下角有一卷薄薄的图籍,沉香蹲下去拿起来一看,上写着神农山舆图。打开舆图,见上面绘制的十分详细,各国区域、疆界分明,都城、关塞、道路都有图例清楚标明,但由于年代久远,一些字迹已经辨识不清,沉香心想,如今百草国已经统一,地图也应该重绘了。
将地图折好放回,却发现被地图之下却放着一卷书,书名从来听说过:《明夷待访录》,嗯,待访录,期待我来寻访吗。打开看看再说,蹲下来拿起书,掸一掸书卷上累积的灰尘,掀开发黄的纸页,“原君”“原臣”“原法”“置相”“学校”“取士”等目录映入眼帘。原来并非有关灵力修炼之书。
沉香好奇,继续往后翻阅,打开原君篇,只见上面写道:
“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有人者出,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此其人之勤劳必千万于天下之人。夫以千万倍之勤劳,而己又不享其利,必非天下之人情所欲居也,……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无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呜呼!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
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诚不为过也。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固其所也。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至桀、纣之暴,犹谓汤、武不当诛之,而妄传伯夷、叔齐无稽之事,乃兆人万姓崩溃之血肉,曾不异夫腐鼠。岂天地之大,于兆人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一姓乎!
……是故明乎为君之职分,则唐、虞之世,人人能让,许由、务光非绝尘也;不明乎为君之职分,则市井之间,人人可欲,许由、务光所以旷后世而不闻也。然君之职分难明,以俄顷淫乐不易无穷之悲,虽愚者亦明之矣。”
沉香读文至此,心中不禁大震,如同晴天霹雳般振聋发聩,君王只不过是一职位而已,无甚神秘与神圣,设立君王,本是为天下万民谋利减灾,而不是让天下万民贡献自己的脂膏骨髓来满足其无穷贪欲。
沉香又继续翻看后面的《原臣》、《原法》、《置相》、《学校》诸篇,反复体味其中的以下语句:
“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夫治天下犹曳大木然。君与臣,共曳木之人也;”“有治法而后有治人”“ 天子之去公,犹公、侯、伯、子、男之递相去,非独至于天子遂截然无等级也”“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学校”“每朔日,天子临幸太学,宰相、六卿、谏议皆从之。祭酒南面讲学,天子亦就弟子之列,政有缺失,祭酒直言无讳。”
沉香每读到一句,皆感觉语句如同电光火石般,照亮了自己的内心。掩卷沉思,心潮澎湃,天下竟有这般书籍,真是发前人所未发,想前人之不敢想。沉香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观看后面的篇章,却感觉视线模糊昏暗,一抬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遂将此书藏入怀中,下楼休息。
第二天,弟子员陆陆续续的又来借书,听一人道:“党参先生昨夜已经从枸杞堡回来了,还说将要有要事公布。”
又一人道:“听先生的侍从说,先生前日便已返回,只不过回来后先去宫中面见了人参王,人参王和先生商讨了一些事情。”
原先那人道:“人参王不只是和党参先生会面,杜仲王、红花娘娘、枸杞王,还有甘国老、大将军,以及其他公卿都参加了朝会。”
“看来人参城发生大事情了”。
沉香听他们说话,心想既然党参先生回来了,我应该去找他,将人参王的手谕给他看看,总不能老在这里做理书杂役吧。于是又请一名弟子员替自己照看一会,急匆匆找党参去了。
太学祭酒党参从王宫中返回时,天已经很晚了。一路上兴奋激动,神农山发生了自创世以来最为重要的事情:神农氏赐降打药神鞭给人参王。人参王在神农山全体药灵中功高德劭,应当享有这无上的荣誉。既然神农氏降下如此祥瑞,人参王人参王进位称帝,名正言顺,可有人竟然公开反对,这令他十分想不通。
那日,黄门侍郎送至沉香至太学后,人参王将打药鞭拿在手中,喜不自胜。对站在一旁的辛夷说道:“这个乳臭未干的野小子,还真是好骗,竟然只凭一只手镯,就把你当成了亲妹妹。”辛夷媚笑道:“那小子涉世未深,又寻妹心切,大王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他虽然持有神农氏打药神鞭,还不是心甘情愿的献了出来。”
人参王道:“白芷,你不用恭维本王,本王将打药鞭拿到手,只是大业逐步实现之第一步。当然,你功不可没。本王会记在心中的。”
原来假冒沉香妹妹辛夷的这名女子名叫白芷,是人参王最为器重的心腹之人。只听那白芷说道:“只是属下不明白,这打药鞭本来是神农氏送给那小子的,为什么将其哄骗过来。”
人参王哈哈大笑道:“你读书少,不知道此物有大用。虽然本王可以公开要求其献上打药鞭。但那样做,野小子沉香便会被人尊称为神鞭使者或者神农圣使,神鞭出世带来的神圣光环便会围绕着他,百草国药灵将会崇拜敬仰此人,这将大大不利于本王之统治。”
白芷道:“大王思虑周全,白芷十分佩服。然而,那沉香自进入神农山以来,已遇见诸多药灵,大王不怕知晓此事者以及沉香本人说出去吗?”
人参王道:“当时知有此事者,唯大黄、山药、桔梗及所率三百亲兵,那大黄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得立迎鞭之功,被本王以瞒天过海之计破之,岂能由他坏了本王的大事。如今这些人已发往边关荒野,永世不得进入人参城。至于那野小子沉香,初来乍到,根基浅薄,前世犯下重罪,百草国中谁会相信神农氏会赐神鞭给他。”
白芷叹服道:“大王之谋略,白芷难敌其万一。”
人参王笑道:“白芷何须自谦,作为本王之耳目心腹,几十年来,多有功勋。若无你等忠心使力,本王再有计谋,又有谁去实行之。”
白芷道:“多谢大王夸奖,白芷定当尽心尽力,为王前驱,在所不辞。”
人参王感叹一声,又道:“幸好当日那大黄急匆匆遣桔梗来向本王报功,本王得以事先知有此事。若大黄事先不奏闻,而是一路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弄得全国上下妇孺皆知,那可就难以收拾了。本王深知大黄为人,急躁冒进,自以为是,爱慕虚荣,认为本王得悉有打药鞭出世,必定会亲自出城迎接,他自己也好风光风光。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黄没能捉到菊花,却找到了打药鞭,本来也算一件奇功,只是为了本王的大事,也只好委屈他一下了。失而有得,得而有失,一切都是天意。”
白芷道:“大王洪福齐天,定能得偿所愿。”
人参王道:“时间不早了,你自己回相府吧,注意不要让别人看见。回到相府,甘国老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你要及时想本王禀报。”
白芷跪拜施礼。人参王凝神运气,双目微合,伸开左手,将掌心对准白芷额头,不一会儿,白芷容貌大变,衣服也变成了黑色,已非沉香所见时之装束模样。一个聪慧婉转俏皮可爱的少女,刹那间变成了神情冷艳目光锐利的女战士,一身黑色夜行装束显得十分精悍。
人参王又道:“本王已将幻化灵力施于汝身,趁夜赶回相府,路上不要停留,半个时辰之后,汝即变回本来模样。”
白芷又谢过人参王,起身告辞,消失在王宫夜色中。
人参王摩挲着打药鞭,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