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注意到了一位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选在一处墙角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帽沿顺着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穿着一件密不透风的风衣坐在那儿,只能隐约看到他嘴下稀稀疏疏的青胡。女孩老早就一眼瞥见了他,今天的天气在春天里还不能称上炎热,但空气里也有些微微的闷意。穿成这样,女孩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不寻常,不知道他已经坐在那里多久了,但他倒不像是来这里吃饭的,因为关注他十几分钟以来他的桌上没有任何的餐点。
他时不时地悄悄朝外瞟上两眼,却被这位机敏的女孩所捕捉到了。女孩的嗅觉中捕捉到了一种阴暗的气息,像是一种潮湿的空气中所不具有的凝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上去进一步打探这个奇怪的男人,于是捧着一张菜单,面带应有的微笑轻轻靠了上去。
而她每迈出一步,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皮肉上对于空气所不适而带来的微痒。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这个男人似乎在观察着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车上有什么她不清楚,而那名男人也以敏锐的听觉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接近,突然间警惕地转向了她。
他的双手总是捂在口袋里。
“先生您好,请问你需要点餐么?”女孩甜嫩地笑着,用甜美的声音问,脸上的两只小酒窝也随着笑容一齐展现,温柔地步入男人的视线。男人淡淡一笑,用冰冷的语气回应她:“我想要的东西,你想你明白。”
这一句话在女孩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俯视这位坐在她眼前的男人,看不清他的眼,却可以感受到这块阴影下那双慧眼的深邃。“不好意思请问您在说什么?”她犹豫地投出了温柔的目光,即使看不见他帽子底下的眼,但她却敢于直面。
男人轻笑了声,他这时站起来,身体有意靠近了女孩,几乎同时,女孩忽然感觉到腰下有一块固体抵上来,她此时进一步确定了他的身份。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一种同龄女孩所不具备的淡定强照在她脸上。她镇定自若,假装一副无辜的样子,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脸上还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笑容。
“她在哪?”男人的脸贴上她的耳朵,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
女孩还是在装傻:“先生,您说的什么我真不知道。”
男人轻叹一口气,一只手腾出来搂住她的脖子,轻轻摇动他的手指在女孩的脸蛋上温柔地轻抚,缓缓地抬起她稚嫩的下颚,语气骤然间变得温柔起来,却仍不失当中的阴柔:“多水灵啊,你这么漂亮,我真想不出以后会发生什么。”女孩始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偏动,她只能凝固她的笑,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倾斜,而他幽灵般的声音却在一点一点侵蚀她内心的心理防线,却在这阴柔的侵犯中静静忍受这一切。
“告诉我,她在哪?”他的声音简直就是魔鬼,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呼吸的紧促,她开始后悔自己自投罗网,而那个男人还就这样搂着她,而且手还不自觉地往她的胸口上挪动。她有些厌恶,恶心地将头扭到一旁,身体也在微微发出颤抖,她想挣脱出这只肮脏的手,有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泪水马上就要涌出。而男人此时指尖还在她白皙的脖上滑动,在她水嫩的肌肤上缓慢地画了个圆圈,女孩也感觉到他口袋里的另一只手也抵得更紧……
西南·11:00am
澄嫣一个人横躺在树上,穿着迷彩服,一动不动地躺在枝丫之间,任缕缕阳光穿进枝叶,穿过她的身体,在她身后的土地上留下了斑驳的黑影。她已经在这上面躺了将近一个小时,无人问津,她也在享受这种寂寞。她脑子里回荡着的是与他重逢以来眼前所闪现出的每一个背影,正是在这种孤独中或许她会好些。过路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仿佛已经将自己融进了这树的躯体,脑中所想,耳中所听,眼中所现,却仿佛都是一场幻觉。
“你在这里待那么长时间了,还是下去走走吧。”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这倒吓了她一跳。她有气无力地瘫在粗壮的树枝上,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享受。
苏北将一只手轻搭在她的肩上:“何必那么累呢?”
“我只是想不通。”她不愿开口,一张嘴口中却是难以流露的伤感“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哭,却只能自己忍受这一切。她在学习适应,学习承受,但当一个人难以承受自己内心的那种辛酸时,连自己也不可能再承受下去了。
她闭上了眼,躺进苏北的怀里,她帮澄嫣整理着她凌乱的青发,贴心的样子是这两位女性在生活中所应有的。但,进了军营,跨进了这个门,忙碌已经使她们逐渐淡忘了自我,每天除了接受训练,便是一堆繁杂的工作。此时此刻,这只是属于她们的时间,她们也渐渐找回自我的本性。
“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把我调进这个分队。我什么都不如他们,却只能受他们保护,还要再遇见他,为什么?”
“姐姐,论年龄我应该叫你姐姐。姐姐,其实是我建议支队长把你调过来的。”苏北的声音很轻,却是一本正经,当然,当中有些自责,有些内疚,还有些期待。而澄嫣心里却像是中了一箭,甚至连她的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
“知道么,一开始在新兵营你第一次认识我是带我走进技术部。那时你说过你曾经有个男人追过你四年,而你却无动于衷。我当然怀疑你是否真的无动于衷,但正巧这支中队的中队长好像是叫风行天吧,手没了,青峰却想培养我做个指挥官,于是我去了。第一天就认识了他,真是个刺头,一开始就把枪指着我,那时候我真想冲上去把他宰了。他对我不满,我也对他不满,难免有许多摩擦,以至于他都不会听从我的命令。”苏北轻声地叙述着,努力回忆当初的那些事,那些不久前的事,想以此来缓和空气里有些微凉的气氛,“有一次,我进错了他的房间,恰好他不在,我却注意到他桌上的日记本。”
“你!”澄嫣几乎快要跳起来,她突然间恶狠狠地看着她,眼珠里还有莹莹的泪花在转动。“我当然知道偷看别人日记是不好的行为,但是……你知道的,我好奇心太强了,我只是想偷看两眼,却不巧正好看到了你的名字……”苏北嘟着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睁大了晶莹的眼,祈求她的原谅。
“你……看了多少?”
“从军校毕业,一直到走出新兵营。”
“我真是服了你了。”她有些不高兴了,内收眉头,摇着头叹气。“我的前途真是毁在你手上。”
“可是,姐姐,他还依旧在乎你。”
“这我当然知道。”她快要气炸了,要不是看在她与她相处那么久时间的份上,她真想一巴掌给她扇过去。“我何尝不知道那种滋味?但是我来了,反而会影响他。”
“影响……”苏北若有所思。
“可他心里装着的就是你,让你们团聚,不好么?”苏北无知地说着,挠破脑皮也猜不透澄嫣话后的寓意。直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才将她猛然点醒。
“他心里装着的确实有我,但还有另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