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三年,张爷爷就去世了。不过他毛笔字也练了个基础,国画也能跟着描两笔,他又喜欢这个,在他爸妈出事前,黎夜其实都在练,还经常参加学校比赛。出事后,忙于赚钱,再说宣纸也贵,他便没摸过笔了。
秦烈阳知道,是因为过年要写对子,村里人拿了纸笔墨过来求对子,秦烈阳才看到的。因着过年特别高兴,他还画了一幅红梅傲雪图,贴在了墙上。
如今秦烈阳问,黎夜自然是摇头的,“没,很多年不动笔了。”
秦烈阳听了也没评价什么。黎夜只当他有兴趣问问,也没把这个当事儿,谁料到第二天一早,秦烈阳刚走不久,就一个姓周的小伙子敲了门,这人他认识,上次从医院搬到这里,他开的车。见了他后就说,“您是黎夜先生吧,秦董让我来接您上课。”
黎夜都是傻的,上什么课?再说,他四肢骨折,只有左手算是正常,他能干什么?可这小伙子显然并不想放弃,“秦董交代的,我也只是办事,东西都给您备齐了,您去了就知道了?听完了我再把您送回来。”
话都说成这样,再加上黎夜原本就是寄人篱下,自然不能拒绝()。他让小周帮他锁了门,就坐着轮椅跟着走了。路上翻了翻,发现所谓的准备东西,就是一台摄影机,他挺疑惑的,小周倒是细心,直接解释道,“有不少演示,您也不能记笔记,录下来多看看比较好。”
黎夜就有点好奇,这是要听什么课去。难不成是养鸡?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压根就不可能,自己忍不住都乐了。小周专门看了他一眼说,“黎先生,你笑起来真好看。平时多笑笑吧。”
黎夜第一次被人夸,有点不好意思。
等着进了美术大学,黎夜就又紧张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地来回看着车子外面形形□□的学生。那些学生都特别的时尚,黎夜觉得跟自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他忍不住问,“这是要去哪儿?”
“听课呀,到了。”小周话落,黎夜立刻往外看去,发现停在了一栋教学楼下,小周挺麻利的下来给他支好了轮椅,把他扶下来放在轮椅上,推着他进了门。
正是课间,不少学生在走廊走动,看黎夜的也不少。但几乎所有人都是瞧一眼就转开了目光,这让黎夜舒坦不少。此时的黎夜已经心里隐隐有个底,昨天秦烈阳问了他还画画吗?这里又是美术学校,难不成秦烈阳想让他当画家?
这个想法简直让黎夜惊恐,他是最本分的人,知道吃多少饭拿多大碗,这也是他爸教育他的。这种事情怎敢妄想?只是小周不过是办事的,黎夜也就没说话,省得他为难。
很快,黎夜就被推到了一间教室里,里面到处都是特有的墨香,有个穿着对襟长褂的中年人正在说话,瞧见他们就走了过来,自我介绍说,“是黎夜吧,我是柳唐生,你的国画老师。”
直到回到家,黎夜都是蒙的。柳唐生给他讲了很多基础的东西,还让他画了画,虽然他左手画的惨不忍睹,但居然评价还不错。最重要的是,离开的时候,柳唐生说,让他以后天天来。
黎夜都不直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知道秦烈阳知道,他于是想着,就算要等到后半夜,今天也要问问秦烈阳的想法。只是又是四点,秦烈阳就回来了。不过这次,他不是空手回来的,他带了一个正红色的木质雕花盒子,顺手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黎夜想问的话一下子卡住了,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他摸着那个盒子简直爱不释手,那盒子不过巴掌大,纵然他不懂,也知道这东西太精致了。
秦烈阳坐在他面前诚恳的说,“我想过了,你待我好了两年,我不能抹杀,可那二十万,我过不去。”一听那二十万,黎夜立刻想要张嘴说,他已经解释了啊。可秦烈阳却摆摆手,“再多的说法都是理由,我不需要理由。”
黎夜张张嘴,终究没再开口。他从来都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他从来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人,无论什么原因,那二十万的确到了他手里,六年前村支书换了人,那时候南城的郊区已经在开发了,好多地方都在拆迁,人人都想多占宅基地,然后就查出他爷爷宅基地的遗留问题,要收回土房子。可他舍不得啊,那里留着他十几年的血汗,他花了这二十万。
他的确解释不清。
秦烈阳瞧他沉默,只当他理亏,接着说道,“就这样吧,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你给我住处,我让你养伤。这东西叫漆器,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得少但价格不错,但需要吃点苦。我给你找了个老师,你先学点国画,然后拜师学艺,几年后出徒,向来也能过得不错,咱们就桥归桥路过路,日后不在牵扯了。”
怎么能牵扯,微信还在发,他每天夜里都离不开。一个盖被子,他都想要去说话,他在试图用各种利诱原谅黎夜,可不能!他要做没有情感的秦烈阳,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伤害。他永远不会做一段关系中的被动方,他要掌控着一切,包括第一个转头,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妈走远,对着黎夜大喊,“黎夜,我不要回家,我要跟你在一起。别送我走,别送我走!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