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1920年,纵是六月天,戈壁夜凉如水,升起一轮明月。 .
秦北洋下了马,赤色鬃毛的九色站在一侧,犹如蒙古草原上牧羊的獒犬,遥望月光痉的地平线,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
他跟随百余骑的探险队,穿越大半个内蒙古草原,进入荒无人烟的外蒙古戈壁。再也不见什么古墓,偶尔撞上山西人的骆驼商队,朝圣的蒙古喇嘛,还有孤独划破天空的大雁
白俄们纷纷支起帐篷入睡,唯有秦北洋坐在戈壁滩上,点起星星点点的篝火。沃尔夫娜钻出帐篷,披着男人的白军装,姿态撩人点起一支烟,悠悠地问了一句:“不知过了这片戈壁,后面是什么地方?”
“是另外一片戈壁。”
秦北洋微微一笑。其实,这片戈壁的后面,便是外蒙古首府库伦。
第二天,探险队渡过戈壁滩,远远望见一座城池。库伦南北都是连绵群山,图拉河自城南的博格多山脚下流过,两岸绿草如茵的原野,不时见到雪白毡房,赶着羊群的蒙古姑娘。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库伦城头飘扬着中华民国的五色旗,还有穿着蓝色军装的北洋军站岗,显然已收复了这块漠北故土。
伊万诺夫上校带着探险队,坐白俄货栈。俄国革命以降,便不断有白俄人逃亡至此。稍事歇息,上校带着秦北洋作为翻译,前往北洋政府驻库伦的西北筹边使公署,也是西北边防军第三混成旅的营房。
九色蹲在辕门外守候,秦北洋交出武器,在大帐外等了两个钟头,方才见到西北筹边使这是北洋政府的封疆大吏,相当于满清的办事大臣,想是故意摆出的架子。
伊万诺夫递上白俄的礼物和书信,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的中国将军,年纪不过四十岁上下,蓝色军装的胸口缀满勋章,肩上有三颗金星,已是北洋最高的上将军饷。
秦北洋认得这张脸徐树铮,皖系军阀的二号人物,段祺瑞的左膀右臂,人称“徐”。两年前,北京房山云居寺的洞窟内,秦北洋误打误撞绑架了这位“徐”,以至于成了北洋政府的特级通缉犯。
这下岂非自投罗网?身在徐的兵营里,他也插翅难飞。秦北洋硬着头皮做了俄语翻译,幸好徐根本不拿正眼看人,也是恃才傲物的本性。
上回逃离北京,秦北洋只有十八岁到,如今才过去两年,但经历过的九死一生,上天入地的种种奇遇,远远超出别人几辈子,因而容颜有了极大变化。当年他还像躺在棺椁里的唐朝惺子,而今已告别了青春少年,肩膀更宽,胸膛更壮,皮肤也更粗糙,穿着一身蒙古人的袍子,颇有弯弓射大雕的风骨,一如这大草原上套马的汉子。别说徐将军认不出他,就算老爹秦海关在世也得多看几眼⊥像基督山恩仇记里经历过千难万险的邓蒂斯,等他从基督山归来复仇,已经无人再能认出他来了。
于是,他也大大方方地说话,免得鬼鬼祟祟反而引起徐的怀疑。
“徐将军,奉天的张少帅推荐我们去西北探险,考察蒙古与新疆的地理环境,为将来开发矿产资源做准备,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俄罗斯最好的地质学者。”
秦北洋如实翻译,心里却想这伊万诺夫真是吹呕打草稿,明明是去挖墓和找镇墓兽的』过,少帅的推荐倒是真的,上校递交了一封少帅亲笔信。
“嗯,我认得小六子的字,我还做过奉军的副总司令呢。”徐面对白俄并不客气,却有多看了秦北洋两眼,总好像在哪里见过?翘起二郎腿说,“上校先生,念在少帅的面子上,我才破例接见你。但你不晓得,奉天的张大帅,又在我们背后捅了刀子。如今蒙古已被我收复,这里已非俄国的地盘,请你们趁早离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徐说话从不留余地,没等伊万诺夫辩解,便扔下一句“送客”,匆匆离开大帐。
伊万诺夫失望地走出营房,秦北洋有惊无险,后背心被冷汗浸湿,万一被徐想起来,断无活着出来的可能。
“秦北洋!”
忽然间,一声男人的暴喝从背后响起,惊得他腥肚子都软了。秦北洋差点抽出唐刀,准备跟人拼命,才看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出乎意料,竟是鄂尔多斯多罗肖王孛儿只斤帖木儿,他跟秦北洋差不多年纪,长相却像细皮嫩肉的南方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北洋军装,看肩章已是中悬衔。
秦北洋低声说:“嘘!让徐听到我的名字就完蛋了!”
第七十三章 漠北故土(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