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里出来的黑猫,始终盘踞在大车顶上。这只畜生的颜色、长相还有眼神,都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九色却很喜欢这只猫,有事没事总向它伸手,发出灿烂的笑容。
叶克难骑马送了一程,欧阳安娜为昨天的失态而道歉——不管阿海有没有说谎,秦北洋,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要去什么地方?要跟什么人在一起?安娜无权干涉也无法干涉。
但她心有不甘的是,为什么偏偏是阿幽?
出了西安的长乐门,送到灞桥柳下,往南可以望见白鹿原。叶克难抱起小九色,这回小姑娘识相了,没在他身上撒尿。
齐远山说笑一句:“九色啊,等你长大后,一定要嫁给叶探长这样智勇双全的男子汉。”
这话说的叶克难有些尴尬,便将小九色交还到安娜手中。
她抱着女儿钻进大车:“闺女啊,你可不要再认识你亲爹这样的男人。”
一见北洋误终身。
车队消失在关中平原,叶克难纵马来到白鹿原,踏着麦收后的黑色原野,手搭凉棚,遥遥东望,便是骊山与秦始皇陵,更远处似有烽火连天,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名侦探叶克难留在西安,他让阿海继续养伤,请大夫定时来换药。他计划等到阿海基本伤愈,在西安就地审判枪决,免得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出幺蛾子。
阿海的身体底子太好了,人家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一个月就已好了大半。阿海每次屙屎拉尿,都得叶克难亲自伺候,他怕小兵不谨慎,被阿海抓住空挡,白白丢了性命。
叶克难还想问出更多秘密,但阿海讳莫如深,再不多说一句。从前不是没碰上过这种死硬骨头,即便用上刑部六扇门那套酷刑,绑上木桩子千刀万剐,阿海也是打死不说的。
七月头上,烈日炎炎,陕西军阀混战暂时告一段落。直系大军攻克西安,城头变幻大王旗,为首大将是第十六混成旅的冯玉祥。
直军接管了督军衙门,径直冲进关押犯人的密室,用刺刀对准叶克难的胸膛。
京城名侦探戴着黑色大盖帽,挺着胸膛,出具北洋政府内务部的公函。但这伙军人有备而来,径直将阿海从病床上抓起来,照旧五花大绑,送上一辆装甲汽车。
叶克难的第一反应,并非刺客同伙来劫狱,而是三年前的国会议员连环刺杀案——是否当年遇害的议员家属,点名要买刺客的人头复仇?
他骑上一匹快马,紧紧追赶装甲汽车。就算要将恶贯满盈的凶手正法,也必须在警探手上,轮不到这伙人动用私刑。
但没想到,汽车并未开往刑场,而是出了城西的安定门,来到西关机场。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住了他。叶克难爬上西安城墙,扒在安定门的箭楼上,只见机场跑道停着一架双翼运输机。机身涂装着醒目的五色圆环,中国空军最早的标志。
阿海被担架送上飞机货舱。引擎开始轰鸣,螺旋桨掀起狂风,如大鸟冲入碧蓝天空。
叶克难愤怒地抽出手枪,对着天空连射三枪:“阿海,我开枪为你送行!更大的腥风血雨,等着这个国家呢!”
刺客飞走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后的运输机,都是轰炸机改装的,像具高空飞行的钢铁棺材。
阿海闻着机舱中的燃油气味。每次在云端气流中颠簸,都让他夹板中的断骨疼痛。如果能爬到飞行员舱,就能俯瞰八百里秦川,飞过金字塔形状的秦始皇陵上空,沿着渭河掠过高耸的华山之巅,在潼关飞度黄河,沿着山西汾河谷地上溯,翻越巍峨的太行山,俯冲下火热的华北大平原。
飞行员降落在北京南苑机场,加满燃油向东飞行,掠过山海关城楼,沿着辽西走廊北上,进入东三省地界。阿海感到在下降,有种即将坠毁的错觉。这一路飞了数个钟头,无人来帮助阿海便溺,忍不住只能撒在裤子里了。
第十五章 飞行的阿海 三(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