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正儿八经的书,其余文人不服归不服,顶多也就骂一骂,关键是干宝写的是小说,还是神神怪怪的小说,那就不止是骂,是被一些文人彻彻底底的鄙视。
“卿所著之《搜神记》,朕甚是喜欢。”刘彦根本不管那些文人几欲喷火的表情,含笑往下说道:“卿对《山海经》必是研究熟读?”
“回陛下,自是熟读。”干宝笑得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块:“草民以为著作《山海经》的前辈们,该是记录往域外所见所闻。若是草民非此般老朽之躯,真想乘船外出,见见域外未闻未见之景。”
现在虽然都是儒家,但可能就是顶着儒家牌子的阴阳家、小说家、黄老……等等,干宝在元朔十一年的时候开始标榜自己是个小说家。
干宝的命运其实随着历史被改变而出现变化,承认自己是小说家只是其一,他本来会在元朔十年去世,现在却是依然活得好好的。瞧他脸色红润和双眼有神的模样,再活上几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应该说,但凡生活在汉帝国疆域版图内的人,每个人的命运都被刘彦改变了。
不止是活着的,死了的何尝不是受到刘彦的影响。
广泛来说刘彦不仅仅只是改变汉家旧土的人,他连遥远的欧罗巴很多人的命运都改了。
儒家独尊了,吞并了众多的诸子百家,等于儒家其实是成了诸子百家的综合体,差别不过是诸子百家成了儒学之下的分支,然后大伙一块成了儒家门徒。这个也是为什么儒学会有那么多的派系,并且是有着完全矛盾学说的原因。
很久以前儒家就一再变革,到了西晋末期更是出现了儒家众门徒不断自我怀疑,进入东晋时期干脆就在往玄学家的方向越走越远。
刘彦从未表现过对儒家的重视,当然也没有表现过敌视。在他眼中的儒生只有两类人,一种是只会张嘴哗哗,另一种是连张嘴哗哗都不会干。
真不是刘彦瞧不起儒家,是当代的儒家门徒九成以上废了,剩下的一成要么是披着儒生那层皮,要么干脆就没从内心认可自己是个儒生。
西晋时期的大儒哪怕没干出什么值得称道的成绩,可是在思想学术上还是有点成果的。
到了东晋之后,只有那些投了胡虏才被称为大儒,南方开始改称为名士。
投了胡虏的儒生活着就是为了向胡虏证明自己杀起同袍来丝毫不会手软,活在南边的名士一个个不是书法家就是玄学家、哲学家、……这个家那个家,就是逮住真正想要北伐光复中原的人死命咬,咬死也就罢了,咬不死就从名声上搞臭。
咬死了,是要证明所有人都是废物,不单单只有自己才是废物。
咬不死的,那就侧面证明那个没死的家伙是个异类。而异类从来都是很少很少的,正常人才是大多数。
整个南北朝时期,儒家的闪光点只有那么一两次,不过这个也怪不了他们,谁让大多数胡虏只认武力不愿意多听叨叨叨。
愿意听儒生叨叨叨的也就拓跋鲜卑,然后拓跋鲜卑自主汉化了。这个可以说是儒家为数不多能够拿出来显摆的功绩,与之相比大概也就传承诸夏文化,但是诸夏文化到了儒家手里基本上都是经过删改和修饰。
“陛下,臣近日观民间多有风波,杀奴风潮日盛。”戴逵是工部的一名司长,自然是有资格自称臣。他既然掺和今天这一场浑水,一是因为家族背景的关系,再来就是另外的一些原因:“舆论如火,大汉有异族奴仆千余万,如此下去恐出祸事。”
不是刘彦喜欢和干宝聊《搜神记》啊,是他宁愿聊小说的话题,也不想听那帮人讲对异族仁爱,怕自己听着听着会呕吐,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肚量不冒火杀人,杀的还是很有名的名士。
绝对是脑子坏了才来和刘彦说异族人也是人的这个话题,尤其是建议刘彦应该一视同仁。
刚才刘彦好几次都想将案几上的酒爵砸向范宣,是很努力才忍了下来。他必须承认一些大臣讲得没错,要是不做一点什么,也许不用等他们这一辈死绝,创造出来的一切就该是为异族做嫁衣。
刘彦对戴逵没什么印象,看戴逵也没有穿官袍,自然也认不出是几品官和在哪个部门当官。
“陛下……”王猛压低了声音,介绍:“戴逵乃是工部匠作署的有司。”
司长?那就是五品官,已经不算低了。还是匠作署,那就是一个至少在某个技术上有高超本领的人。
刘彦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戴逵,不免纳闷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五品官,吃饱了撑着和一帮闲人闹这么一出?
戴逵每被刘彦看一眼,就有种整座泰山压到身上的感觉,脸上尽力保持镇定。
“民间之事,朕在宫城亦有所闻。”刘彦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停在戴逵身上:“即为工部司长,今日可是休沐?”
除非是要颁布什么,要不然刘彦才不会给一件事情下什么定义。他后面那句话可以视作一个警告。
戴逵浑身一颤。他脸上表情恭敬,答说正是休沐。
“陛下。”刘惔一直都在笑,一身不错的皮囊,有着风度翩翩的气质,尽显什么叫名士风采:“陛下是注定要做千古一帝的有为之君,您的恩德必将广施万代。令升之言为正理,但若是您能将自己的恩德也施展在夷狄身上,必定能使您的名声传达得更远更久。”
“是啊,陛下。”范宣接着话题往下说:“与大汉比邻之萨珊,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罗马,也需要被您的光辉所照耀。”
必须承认的是刘彦听得愣了一下神。
当代除了刘彦之外,其余人称呼罗马都是叫“大秦”,那是在汉人遇到罗马人的一开始就定议下来的名称。
刘彦会稍微那么一愣,是品味出这些人讲了那么多废话之后,可算是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稍微透露出来了一点点。
汉家天子的光辉可不是那么好承接,被保护的人自然是会去除寒冷,享受日曜所带来的温暖。但是不被天子所保护的人,可是会被光耀照射得烧为灰烬。
刘彦回忆了一下下,他们讲到了异族,也讲到了奴隶。
那么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认为自己能在这一件事情上报效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