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北朔平民阶层的家庭往往没有多余的钱来给孩子们购买玩具。他们要不是亲手制作，就是玩其他人玩旧的。像那个雪白色的球就是用某种动物的尿泡做成的。

    陵晗愣了愣，他比起弋旭云确实不太擅长与他人交流，甚至对此有些害怕。他也想像其他人一样，自然的捡起球，然后摸一摸小男孩的小脑袋，跟他说一说话。每次都会在心里演上好几遍，但是最后也不过是在心里演练而已。他张了张嘴，试图说句话，却感觉十分别扭。

    那小男孩看到陵晗半晌没有动静，偷偷瞄一眼那个球，一点点地挪过去，又瞟了一眼陵晗，没动静，迅速抓起那个球，呲溜一下跑开了。

    陵晗的目光停在小男孩消失的地方，久久。阳光，撒在白色的房屋上，反射出特有的柔光，虽然寒风依旧猛烈，陵晗依旧感受到了一丝北朔所不应该有的温时暖。很奇特，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纵使他在万璃也显少感受到。

    但是，陵晗却隐隐感觉到在某个地方，满满的装满了这种温暖，却被某个人斩断。

    他忽然有一个愿望，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去云霏，据说那里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没有太多的山脉，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大海。如果可以，他想做一个渔夫，看潮起潮落。

    但或许，这只是个愿望。

    其实如果这样也不错。

    陵晗难得笑了笑，也许这阵子真的是经历的多了，整个人竟有些变了。

    如果有人看到，会察觉到陵晗的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绝美，而却是温暖的，干净的，如同将冬日暖阳与清澈溪水给人的感觉混在一起。

    陵晗的圈子其实很小，在他的认知中，人大致分为两类，弋旭云和其他人。

    但或许，这正在慢慢改变。

    谁知道呢？

    赛纳城并没有真正的客栈，沈澈一行人和陵晗，弋旭云算是寄宿在这家人中。作为回报他们会给主人一些钱财，但是陵晗与弋旭云没有钱，便帮着主人做一些农活。喂猪，放羊，做饭。城里的青壮年大多被征去当兵，所以这户人家一共就剩下两人。两个人，随随便便种些菜，养些牲畜，就可以自给自足。所以总的来说，并没有多少活。

    老房主是个很和蔼的人，总是在他们干活的时候送来加餐。这是沈澈等人永远享受不到的福利，为此弋旭云还小小得意了一会儿。

    北朔重武，精神开化的境界并不高，像这些平民家庭的孩子，习些武艺到还可能，如果是读书写字，却是那些富贵人家的专利了。所以，你如果在街上看到稚童像模像样的模仿成年人比武，那实属常事。

    当陵晗再次看到那个小男孩时，他怯生生地将大半个身子掩在老房主背后，害怕生人，又忍不住好奇冒出个头往外瞅。他这才知道，当时见到那个如小鹿般的小男孩就是老房主的外孙。或许一个像小鹿一样的男孩并不适合这里，但所幸他在这还有个家，有个人维护。

    沈澈一行人似乎一直很忙，自从那天之后就在没怎么和他们碰面，纵使碰面也是匆匆而过。陵晗也想过跟弋旭云一起离开这里，可每当他们想要逃跑时，总会和沈澈他们其中一个来个匆匆而过的碰面。

    陵晗总觉得不对劲，然而，他却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监视他们。

    不仅陵晗，甚至连弋旭云都感到了不对劲。他们了解人性的黑暗，也亲身体验过。能光顾角斗场，看到血腥却面不改色的人，多多少少也是个狠角色。然而，沈澈买下了陵晗却什么也不做。甚至连弋旭云偷了他们的东西，也依旧逍遥自在。仿佛，他们就是钱多，没事养两个人来玩玩。

    “啪！”陵晗劈开手中的柴。

    “孩子忙了半天累了吧。来，喝口水解解渴！”

    “来啦，来啦”！弋旭云干活不怎么勤快，休息确实最勤快的。北朔是很少有茶的，那需要从云霏进口的，因为这儿天气太过严寒，茶树难以成活。除了水，便只有由谷物酿成的酒，配上各种牲畜的肉，便是这里常见的饮食。

    “阿公，您这天天招待这么好，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您请来的客人呢！”弋旭云本就自来熟，短短几天就跟老房主攀上亲，跟着小男孩喊阿公。整天笑嘻嘻的，跟左邻右舍，拉拉家常，串串门。似乎灭族，流浪，鬼小七的死不过是一个个不太好的梦而已。

    “欸，孩子，你们来就是我的客人呀！这年头，许多人都给征去当兵了，搞得整街上都没多少人味了。你们来，倒是让我们家变得热闹了，也不用担心半夜有人闯进来。我们爷孙俩倒是能睡个安稳觉了。”老房主给两人各倒了杯水，又端出盘饽饽，“我这饽饽虽不称不上可口，但是管饱！尤其是你们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一定要吃饱。”，

    “哎呀，阿公您这样我们还不把您吃穷了？”弋旭云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不闲着，一手一个饽饽直往嘴里塞。干这么久的活他早饿了，阿公说不客气，他当然要不客气。还是这种大城镇好啊，不像他们部落饿了只能自己去捕猎，想买都买不到。突然，弋旭云噎住了。“咳咳咳...”他忙端起那杯水，“咕噜咕噜。”部落都灭了，想个屁啊！

    “阿公，糖。”小男孩一手捧着块乳糖，一手拽住老房主的袖子，踮着脚，使劲地往老房主嘴里送。在阳光下，那块晶莹的乳糖上小小的牙印清晰可见。

    老房主咬下一小口，将剩下的一把塞入外孙口中。“吧唧”“吧唧”地咂了两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真好吃！丹仔，你这糖哪来的？”

    “那个哥哥给的。”小男孩指着陵晗，乳糖渐渐融化在舌尖，甜到心里。

    “这孩子，就是馋，别介意哈。”老房主嗔怪地打了一下小男孩的肩。

    “阿公，你打我干嘛？”小男孩立刻捂住肩，其实老房主根本没有用力，他不过用另一种方式撒娇而已。

    “谢，谢谢啦。”老房主望着陵晗，另一只手不断地在刚才他打的地方揉着，似乎他刚才真的打疼了小男孩。

    “不，不用。”陵晗有些腼腆。每当老房主慈爱地看着他的小外孙时，陵晗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丝悸动，仿佛在某个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看着他，只不过，他忘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