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惊变(1/1)
作者:任紫陌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的,睡的极不安稳,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从阿爸阿妈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声,然后就听到阿爸被一群邻里叫了出去,窃窃私语,大家好像都有点慌张恐惧的样子,几个人小声地在我家门口议论了一会儿,只听到阿爸慌张地回答:“可动不得啊!”然后步履匆匆,踢踏声渐行渐远,我抱着被子虽然有些反感邻里的做法,连累着阿爸出去受冻受累,但我的睡意顷刻消失,全在于阿爸那句惊慌的措词,漆黑的空气里我兀自睁着眼睛,细数这次阿爸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待到睡意一波波上来又下去的时候,我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天已经微微破晓,阿爸还没有回来。

    我神经紧绷,强烈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向我们袭来,我再也等不下去,便悄悄穿衣起身,轻轻走到隔壁的房间里,摇醒了还在熟睡中的阿妈。

    阿妈昏昏然中看见我穿戴整齐地站在她床边,忙问道:“丫头咋啦,这么早就起床?”

    “阿爸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我虽然克制着镇定,但语调已经带上哭腔。

    阿妈心疼地把我拥在她的怀里,让我躺在她的身边安慰道:“我家小宁真是懂事,年纪不大却知道疼人了,待你阿爸回来得让他知道他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娃儿!”

    “阿爸从来没有这个时候回来过。”我抽泣着说。

    阿妈便抬起头看看天色,才知道天已经微亮,也有点着急,口里小声说到:“也对啊,这么晚。”

    就在这时候,外屋的大门咚的一声闷响被撞了开,我反射性地立刻起身,阿妈也惶恐般地坐起身子,我们便看到阿爸浑身是血地走进来。

    我吓的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爸,一片彻底的空白后,立刻下床扶住了踉跄不定的阿爸,脑袋里同时飞速地运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见此更是惊叫了一声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孩子他妈,娃儿,你们快走,来不及了!”阿爸忍着伤痛顾不得一切地命令道。

    “他爸,这究竟是咋了?”阿妈踉踉跄跄地爬下床走到阿爸的面前,泪水不停地流,悲痛欲绝却又六神无主地看着流血的阿爸。

    阿爸喘着粗气坐下,胡乱扯出一条布带给自己包扎,我眼眶泛红,忙帮着阿爸替他一圈圈缠绕,阿爸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的好娃儿,带着阿妈走,现在!”

    我见爸爸虽然全身是伤,所幸并不深,只要及时止血便无大碍,可阿爸的眼里却是一副誓死不走的决然之样,我心中满是绝望,泪水很快在眼里打转,哀求道:“阿爸求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能走,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得逞!记住,那些军官不可信,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他是过来是要盗取世代守护着我们的神灵,摧毁神灵的庙堂,我一定要拦着他们,这群强盗!”

    阿爸一副赴汤蹈火大义凌然的模样,我已经震惊到了极点。阿妈一头扑进阿爸的身边,满脸涕泪地求道:“孩子他爸,你一个人不能白白地这么牺牲,你要为我和孩子着想啊!我们一起走,我这就收拾几件衣服,我们逃得越远越好。啊?”

    最终我们一家三口乘着天色还未大亮,就惶惶张张地从后门逃了出去,阿爸心有不甘,阿妈小声抽泣,我回头看着身后简朴凋零的村寨,想着寨子里其他人未知的命运,还有那位冰冷孤寂的叔叔和阿爸口中的强盗,心里满是萧索,对着眼前的悲痛和那种可预知的死亡,竟没有半点害怕。

    出逃的人渐渐增多了,大家顺着山路蹒跚而下,孩子的哭喊声和妇人的抽泣声此起彼此,阿爸作为队伍里为数不多的男子,不断地小声安慰大家当前要忍受着,等走过这段最长最崎岖山路就到了隔壁的大寨子,自然大家就都安全多了。

    阿爸的发话很有号召力,数目不多的众人在阿爸的带领下,齐心协力往山下走去,阿爸一直握着我的手,快看到山底那条分叉路口时,阿爸握我手的力量突然猛的一次用力,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将我敛入他的怀抱。

    “孩子,原谅阿爸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阿爸必须回去,回去阻止他们的罪行。他们冒犯了我们的神灵,践踏了世世代代守护着我们的盘王,只为他们的一己之私,阿爸不能不管。孩子你要坚强,你是未来族长的女儿,即使没有阿爸也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明白吗? ”

    阿爸说完这些便深深地看我和阿妈一眼,之后一个狠心立刻原路返回,踉踉跄跄地跑远,我注视着他的背影,竟然不哭不闹,阿妈此时此刻总算恢复了些,她将我揽进怀里,我抬起头,看见泪水一颗一颗从她惨白的脸上滑落,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抹去泪水,拉起我的手,让我跟着她一起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