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腕虚空一晃，李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抬起身一看，身下的马已经被割断了两条小腿，翻倒在地上不住的嘶鸣，残肢上赫然插着两片极薄的刀片。身后的人群一阵慌乱。

    皇帝通红着眼又道“拿过来。”

    李衡几步跑到皇帝跟前，重重的跪下去，手中紧紧捏着一个锦盒，哑声道“皇上！三思...　...”

    出征之前皇帝曾交予他一枚药丸，锦盒包裹，通体亮白。告诉他这是收复蛮荒之时，国寺里活死人肉的丹药，出征打仗，生死变换，自己的安危顾忌不得，放在身边难免损失，所以由他包管，以过生死关头。天下仅此一颗。

    突然迎面一道凌厉的掌风，李衡只觉得脑门寒气上涌，身子已经被击出了几步开外，左臂更是难以忍受的剧痛，锦盒早已掉在了地上。剧痛逼得李衡蜷缩成一团，咬着牙才没有叫出声来，他天生傲骨，强忍着匍匐在地去看皇帝。

    皇帝缓缓跪坐在地，把那女子紧紧的搂在怀里，左手捏了药丸送进女子嘴里，有雪花落在女子的脸上，他便用手轻轻的拭去。手指拂过冰凉的脸颊，抚摸到一头雪白的银发。

    忽然就落下泪来。

    从前的光阴如白驹过隙，纠缠不清的是非对错一幕幕闪现而过。

    “两个人结婚，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就比如我嫁给你，是不是，阿昼。”

    “我每天给你祈福，为你做饭，总是想着要等你一起睡觉，我很喜欢你，可惜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我不讨厌谁，最恨的，不过你而已。”

    “永不相见，最好。”

    他深深地俯下身去，把脸贴在女子冰凉的脸颊上，胸口一阵阵剧烈的刺痛，直到喉口都一片苦涩。

    “小川，这里很冷，我们回去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凝视着女子苍白的眉眼，生平第一次恐惧到手都开始发抖。

    抓着他衣角的手却忽的垂落下来。

    他倾尽天下繁华从南国把她娶进自己的国门，与她同床共枕，琴瑟和鸣。不过是谋划多年的计谋，却把自己都算了进去。拦住将士的利箭，城墙上竭尽柔和的模样不过是想多与她说几句话，她却再也不会明白。

    有穿了袈裟的和尚从城门中缓缓迈出，落了雪花的脸是绝代的风华。

    “阿弥陀佛。”皇帝猛地抬起头看向和尚，“毒已入骨，无药可医。”

    皇帝通红的双眼泛着隐藏不住的杀意，“你还活着。”

    和尚笑了笑“命数自有天定。”

    皇帝敛了眼神，抱着女子缓缓站起来，朝大军走去。

    “她已经死了，无法可救。”和尚微骇骇首。

    皇帝头也不回，“朕会带她回去。”

    和尚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泛起迷离“毒药是贫僧多年所制，日日服用，半年渗入五脏六腑。”

    皇帝的背影突然顿住。

    和尚又道“她从半年前向我索要，她早已存了必死的心，无药可救。”

    皇帝缓缓转过身，喉口一阵阵的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朕会带她回去。”

    和尚望着女子苍白的脸，眼神晃了晃。

    “尾生抱柱，至死方休。她怎么会愿意回去。”

    寒风肆虐而过，卷起铺天盖地的风雪呼啸而过，白茫茫一片的城墙下是无尽的萧索。太阳渐渐的亮起来，天边一片明晃晃的光芒，无数晶亮的雪花在空中纷扬着一直飞，一直飞，

    一直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