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难得的安逸(2/2)
作者:唐竹
    天一黑,肖凌玊和徐泰然就进了这霁月轩,二所作为巡察府的情报部门,难免会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所以这徐泰然的腰包自然也就比一所这种只负责打打杀杀的作战部门要厚实的多。

    肖凌玊还记得第一次与徐泰然进花坊饮酒时的样子,当时自己还惊讶地认为这位不同部门的上司是常出入风月之地的二世子。

    果然,徐泰然人还没踏进大门手已经开始在怀中摸出早就备好的银锭,递给迎过来的鸨母说了句安排个静点的地方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那鸨母收了银子便在大堂寻了个远离中庭的唤作邀月的靠窗位子,徐泰然坐下后也没看墙上的酒牌,闭上眼睛照着自己的喜好便点着菜品酒水。

    花坊不似饭馆酒肆,是很少备椅子的,怕的就是客人玩的愉悦与姑娘寻欢的时候坐不稳摔倒。偶尔都是在地板上挖出个凹槽容不习惯跪坐的客人放腿,在客人的身后备上几个竹框棉芯的柔软靠枕。

    此刻肖凌玊就盘腿倚着靠枕笑看桌案对面的徐泰然熟练地对侍者安排着酒局。不一会徐泰然觉得差不多了,便驱走了身侧的侍者,抬起头看着肖凌玊那怪笑的表情,问道:“怎么这幅表情看我?“

    肖凌玊竖起一只腿,将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笑道:“我真的是每次看你这样都想笑!一个执法官员,在花坊像个老熟客似的。“

    徐泰然撇撇嘴说道:“你还真别说,我的确是个老熟客!以前只为巡察府办事还好,现在还要为苏大人的黑衣局奔走。吃喝点儿公家的应该也不过分吧?“

    肖凌玊啧啧嘴,说道:“点儿?我可听得清楚呢!刚叫的酒是玉润吧?幽州那地方产的酒大多酸涩磨口难以下咽,但这玉润可真算得上是幽州酒中的翘楚了。放在帝都中得不少钱吧?”肖凌玊说完就抬头望着门口墙上的酒牌挨个寻找。

    徐泰然嗤笑一声说道:“别找了!上面挂的都是糊弄人的,真正的好酒啊,你没进过店里的酒窖是不会知道的!”

    不一会侍者领着两个提着酒盒的男童过来,指挥着两个男童将酒坛、酒具、菜品在桌上放好,又亲自点燃桌上的烛台,弓下身子对着徐泰然低声说着什么,徐泰然摆摆手给他驱了下去。

    肖凌玊看着那侍者为两人的酒壶填完酒就放下帘子走开了,取过一个酒壶嗅了嗅,舒服地哼唧一声说道:“跟男人还耳语,真有你的!这酒一闻就知道我用自己的薪金肯定没法天天喝了。“

    徐泰然嘿嘿一笑:“人家问咱俩要不要找两个陪酒的姐儿,若不是等下怕张大人到了指责我为官不尊,就冲今夜这月色我也不该让佳人独守空闺啊!”

    “我在你们心中便是如此形象么?”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了帘子,走进来一个人。两人一看才发现这是张威,便相觑一笑。

    张威摘下肩头的袍子放在身后,面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来晚了,家人非要我留下吃晚饭,便是吃过了才放我来的。不过徐兄,这就是你找的静的地方?所以说我更喜欢揽雪雅居。”说罢他便拽过一个靠枕坐了下来,又说道:“邀月这名倒是合你俩的性子了,没找两个陪酒的姑娘么?”

    难得听张威开起玩笑,另外两人皆是哈哈大笑。张威也是裂开嘴笑了笑,眉头也难得的稍微舒展开;他自己拾了个空的酒壶过来又举起酒坛斟了一壶出来,饮尽了一杯也是略带喜色地看着手中杯子。

    徐泰然微倾酒壶,看着那微微泛绿的透明酒液从壶嘴滑出,轻柔地落入杯中。收了酒壶说道:“这浸了艾草的酒酿出来其实已经很顺口了;但只有要在土下埋足十年才配得起玉润的酒名;酒液清冽,酒香清甜,味道确是辛中回甘,是足以让人心醉的好酒啊!”说完自饮一杯,放下杯子又叹道:“肖兄说的没错,此酒只一斤便要十两银了,若只是靠肖兄那几十两的月俸怕是喝不了几次啊。”

    张威听了这价也是嘴角抽了抽,自己的月俸也不过才五十两银子,这酒的确是很有些奢侈了。

    徐泰然却是瞧着手中琉璃的酒杯说道:“肖兄不觉得不平么?进了黑衣局,每日能醒来看到阳光都是一种奢望。为了帝都的高官王族赌上了性命,却连这一壶玉润都难以承担。”可能是因为他接触过太多各类的人,心中的想法也较对面的二人更多。

    肖凌玊听出了他的意思,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依然笑道:“徐兄说的也有道理。是啊,这场战斗的胜负本来不该关乎我的生死的。但我也没想到我就进了黑衣局成了一名铁面鬼,我本以为我可以去龙骑营混一个偏将当当的!“说完便哈哈大笑,那笑声却是不似平日潇洒自然了。

    张威摇了摇头:“虽说我们的月俸都不多,但是消耗却很大,苏大人的黑衣局的军贴都算在了巡察府的头上。但没想到黑衣局区区几十个人的耗资居然比整个巡察府都要多了!朝中已经很多官员对巡察府持反对意见,请奏裁员了。”

    徐泰然摸了摸下巴说道:“兵马司为巡察府造手弩和刀具防具的价格分别为一张三十两和一套四十两银子。而在黑市中熟悉的铁匠铺为铁面鬼打一张连弩和一套刀具防具就要五百两银子,更不要算短刀,飞钩等用具了。且黑衣局的人兵器消耗极快,每月都是一大笔钱啊!”

    肖凌玊自然知道黑衣局的人用的武器极为精良,对巡察府是个极大的负担,嘴上却说:“都没见四所的殷破军殷大人叫苦呢,你倒是先抱怨上了。”徐泰坦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巡察府中有些人用的家伙都是从城卫局借调过来的了,那种铁刀若是真拿来用几回合就会被砍断。”

    肖凌玊蜷了腿看着窗外,耳边还是徐泰然时不时的抱怨和张威嗯嗯啊啊的应答,今晚天阴,夜空中根本就没有徐泰然说的什么明月。

    其实肖凌玊在巡察府的时候也杀过人,但那么多年的巡察府生涯却没有超过在黑衣局中一个月中所杀的一半。每次执行完任务回府中时总觉得自己浑身血腥味,无论如何冲洗都仍会自双手、身上淡淡飘出,似乎已经深入骨髓。所以每次府中有朋友同僚寻他饮酒他都会爽快地答应,因为他担忧自己找不回过去的生活,他也担忧自己没胆量去面对独自一人时的那种寂静。

    “你还好吧?”肖凌玊回过头,看着张威那张俊朗刚毅的国字脸对着自己,虽然眼中有着关心但那脸上的褶皱看上去依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对面的徐泰然也是侧过头瞧着自己。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今朝有酒!”他便嘿嘿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举起酒杯与二人桌上的酒杯一撞后一饮而尽,那二人迟疑了一会也饮尽了杯中酒。这次却是张威叹了一句:“不知这样悠闲饮酒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正直中庭一个唱曲的女子唱至一曲【捻烛泪】,曲子的大致意思是一位心怀大志的男子为了心中理想,告别爱人随军出征,允了她衣锦怀乡后两人就要此生相守,携手到老。好不容易博取了功名却遭异党奸臣暗害身死。而家中爱人日夜翘首等待,只有红烛伴其落泪,继续等候那漫长的无期之约。这是一首哀婉的相思之曲。

    张威与家中夫人素来伉俪情深,自己也算小有成就,听了此曲自然是唏嘘不已;徐泰然而立之年仍是孤家一人,不懂这曲中深意,只觉得唱曲的姑娘嗓音清越柔美,在那边鼓掌点头。

    而肖凌玊却是低着头细细听着曲中的每一字,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眼中却早是失了神。心底愈加清晰地涌上来一个名字:方墨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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