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还带这东西来做什么?你们也太客气了。这是工作嘛,人来了就行了。”常大爷没推辞,只是原本的笑容有些僵。
我不明所以,还是客套了几句。
常大爷一边听,一边走过去把病房门关了,弄得我更是疑惑。
我和瘦子、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个也是不明白常大爷这一出在搞什么。
“你们坐吧。”常大爷伸手,指了指隔壁病床。
他住的病房是二人间,另一张病床上空着,罩了印有“已消毒”字样和医院名称的塑料膜,还没住人。
我们几个并排在床上坐下,常大爷坐在自己的床上,这场景,不得不说,很是古怪。
常大爷率先开口,说了正事:“你们是要我填个调查表,对吧?”
“是的。这是个拆迁意向调查,主要是询问一下工农六村的产权人是否同意拆迁,在拆迁补偿方面有什么要求,拆迁过程中需要些什么帮助。”我给常大爷讲解。
瘦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调查表。
常大爷接过,扫了一眼。
瘦子递上笔。
我正要逐一跟常大爷说明每一个问题的内容,就像之前跟其他老年产权人说的一样,没想到常大爷将柜子上的东西一推,趴在那空出来的角落,刷刷刷就填写起来。
我要说出口的话卡住了。
“这个,常大爷啊,调查表是我们拆迁办重要的工作指向,接下来拆迁工作都要参考这个来,您……”瘦子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填什么,到时候就怎么做。”常大爷应付着,已经写到了调查表的最后。
我就看他潇洒地在“您对此次拆迁还有什么想法?”下面写了个“无”,又潇洒地将调查表和笔还给了我们。
调查表的问题设计得很巧妙,内里蕴藏了很多暗示。
比如前8题,询问产权人的基本信息和他们对工农六村环境的评价,在选项上,当然是罗列更多缺点,有意引导他们对工农六村目前居住环境的不满,接下来询问“是否愿意拆迁”,下面两个选项,“是”和“否”,针对“是”和“否”,又会设计出不一样的问题,在选项中对产权人进行各种引导。
这套调查表据说是五六年前某个省份拆迁办的一个组员设计出来的模板,那位组员家里面有亲戚是世界知名的心理学家,指点了他几句,就好像传授了一套绝世功法。具体是真是假,那当然不可考证,效果如何,也无法评定。
我看着,其中暗示是有,但要说高明到达到催眠效果之类,那就是胡扯了。
拆迁办对所有成员进行的培训中也有心理学方面的小技巧培训,作用多少,同样难说。
毕竟,拆迁的过程很漫长。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每个产权人给他们洗脑。拆迁办的工作人员更不可能有黑猫那样的能力。
不管这调查表能起到多少暗示作用,这其中的内容不是谁一拍脑门编出来的,也不可能出现“选不出来就选C”这种迷之几率。
我看着常大爷递回来的调查表,那上面整齐一列的勾,有点儿无语。
“大爷,我们领导可是要看的啊。”瘦子瞄了眼,转头冲常大爷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全选第一项,这和考试交白卷有什么区别?考试交白卷,倒霉的是学生。但到了我们这儿,这白卷交上去,挨批的肯定是我们这些监考老师。
我没像瘦子那样表露出情绪,只是放下了手,定定看向常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