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对他说：“咱们出去看看吧。”阿兵答应了一声，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人来人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研究着手里的材料，看见阿兵和林萧出来，就有人走过来问：“阿兵，你们签字吗？”阿兵问他：“你们怎么看这事？”那人一脸为难：“我们也拿不定主意。”很多人都走过来，纷纷说道：“这上面写的能是真的吗？”有的说道：“他们要是说话不算数怎么办？”还有的干脆说：“拆迁公司能这么好吗？我不相信。”另一人反驳他说：“阿婆不是拿到钱了吗？”

    看到大伙儿对拆迁公司并不是完全信任，林萧心里有了底，说明大家并没有被眼前的利益给迷惑住，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他插了一句：“你见到阿婆拿到钱了吗？”那人一愣，他并没有见到，谁也没有见到，他强辩道：“可是那匾上写着啊。”这话当然很好笑，谁也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被哄骗，有人就反驳他：“那是字，不是钱。”那人动了动嘴，还要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人围得越来越多，桌子边的人也被吸引过来了，大家在集中讨论一个问题：“拆迁公司的话可信吗？”这就牵扯到一问题：拆迁公司的人可信吗？这个问题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谁也不觉得拆迁公司的任何一个人是可信的，那凭什么相信这一纸文字呢？大伙儿的一腔热情被浇上了一盆冷水，看到阿婆领奖时的那股子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两个调查员不知人们在这儿商量什么，半天没人去咨询他们，倒乐得休息一下，两人站起来活动着筋骨，伸伸懒腰，拍拍大腿。有人把手里的材料“嗤”地扯碎，往地上一扔：“既然不可信，那这两个家伙还在这儿干什么？”另一人马上响应：“对，把他们赶走。”两人腾地冲了上去。那两人一见他们气势汹汹地冲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转身就跑，桌子上面的东西也不要了，众人看了都哈哈大笑。

    两个年轻人冲上去，把桌子踢翻在地，桌子上面的材料飞得满地都是。众战线人聚集在一起，宛如又成了同一战线的战友，哈哈地开着玩笑，再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勾心斗角。大家都散开向各自家里走去，突然有人问了一句：“这上面说的要是真的呢？”“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大家纷纷表示不相信。那人又问：“万一是真的呢？”“这个？”大家都犹豫了，瞧着一地的纸片有些不知所措了。最后有一人说道：“那就等两天看看吧。”“对啊，等两天吧。”七嘴八舌地说着，各自回家了。

    快到家了，阿兵站住了，问林萧：“你觉得这上面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林萧扫了一眼地上的纸片，模棱两可地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是真是假还真难说，真假难辨哪。”阿兵被他的话逗乐了：“你就直说，你信不信？”林萧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不就完了，我也不信。”阿兵抬腿进了门。

    林萧跟后面进了门，又冒出来一句：“可是有人信哪。”坐在一起聊天的赵敏母女俩听到他这半句话，觉得没头没脑的，就问他：“什么信不信的？”阿兵眼她们讲了刚刚发生的事：“外面的人都散了，对这纸上的话不相信。”赵敏不相信转眼间会发生这么大的反转，她走到窗前一看，可不是吗，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赵菁打趣道：“你们一出去就把人给解散了，这还真是寸言能散百万兵哪。”

    林萧回答她：“你还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还真没有说什么。就是大家觉得这拆迁公司的人品太可疑。”

    赵菁想起那让她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的陈明辉，说道：“可不是嘛，一个个猴猴狼狼的，不是土匪，就是汉奸。这样的人怎么能相信哪？”

    赵敏总挂念着老邻居，她担忧地说：“这么说，阿婆也上当了？”

    大家都沉默了，谁知道呢？阿婆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她拿到钱了吗？去找儿子了吗？

    第二天，赵敏出门去买菜，她路过阿婆的门前，不由得还是一阵伤感。站了一下，她向前走去。忽然从前面一家门里钻出一个人来，撞到她的身上，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慌里慌张地又到别一户人家去了。她认得是对面的阿三，一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就生气地骂了一句。一抬头，发现隔壁老王从家里出来，匆匆地进了另一个邻居家，她喊了声：“老王。”老王没理她，或许是没听见。

    赵敏嘀咕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跟做贼似的。有什么机密事还怕人知道。”买好菜，回来的时候，她看到街头两三个男男女女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见她过来，都闭上了嘴。赵敏打了个招呼，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她放下菜，把阿兵拉到一边，把刚才的事小声地跟他说了一遍，阿兵不以为然，笑话她太多心，大声说：“你太多疑了，看谁都不正常。”赵敏生气地打了他一巴掌，正巧林萧听到了，就问什么事，赵敏走到他跟前，把刚才的事又说了一遍。林萧想了一会儿，对阿兵说：“阿姨可不是多心，你等着吧，第二个阿婆、第三个阿婆马上就要出现了。”

    阿兵不相信，摇头说：“不可能，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吗，等两天再看。”林萧掰手指跟他算：“一天一万，两天五千，三天一千，你愿意等啊？”阿兵还是摇头：“那能信啊？不看看是谁说的。”林萧笑笑说：“可是有人信哪。”赵敏又急了：“那咱们要不要去签字啊？”阿兵不耐烦了，说道：“不签，谁爱签谁签，我是不签。”赵敏不说话了，心里还是很不情愿。

    很快第二个阿婆，第三个阿婆就出现了，第二天，小街上来了几辆卡车，有几户人家搬走了，鞭炮响过，一地红色纸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