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回到住处，把行李收拾好，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干脆不睡觉了，也不想打扰别人，就打开微信，使用滴滴打车打了辆车，真没有想到，都半夜了，还有司机这么辛苦地接单。

    他提着行李出门，站到路边，十多分钟的时间，一辆白色朗逸开了过来，司机是位五十来岁的大叔。他停下车，很勤快地帮林萧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面，坐进车，系好安全带，打了个哈欠，发动汽车，向机场驶去。

    林萧见他有些精神不佳，想到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就问他：“怎么都这个点了，还出来接单哪？”大叔回答说：“有人用车，就得有人开车，对吧？”林萧笑了：“您这是专门出来接我这单的哪。”大叔揉了揉眼睛：“也不是，我这是刚送了一单才回来，刚好经过这里，就接了你这单。本来打算回家睡会的，再一想，回家还得收拾半天才能睡，只怕也快天亮了，还是再跑一单吧。”

    林萧见这人爱说话，就没话找话跟他聊天，也怕他疲劳驾驶，别开着车睡着了，问他：“怎么样，开滴滴还行吧？”大叔跟他倒起苦水来：“不行，现在干这个没一点意思。开始时还行，公司优惠多，乘客用得多，司机得到奖励也多。现在奖励少了，打车比出租还贵，人家五块钱，坐这个要十块。司机也赚不到钱，活多的时候还能赚个油钱，活少就不划算了，接个活得跑十分钟，有时找不准还得多转几圈。再接下一个，又得多跑十分钟，太不划算了。”

    林萧说：“像拉我这种跑长途的，应该还可以吧？”大叔点头：“所以我才来的嘛。希望把你送到机场，回来还能再捎一个，那我今晚就值了。”林萧想起以前也有一次半夜打车的经历，就说：“这个点也能接到吗？”大叔又打了个哈欠：“不一定啊，碰运气吧。”

    林萧见他老是精神不振，就想找点刺激他的话题，他问道：“你这私家车，用来拉客人，不有点可惜吗？你看这坐车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不怕把车弄脏了啊？”这个话题果然让大叔精神大振，他一拍方向盘，说道：“有时想想，还真是，你看啊，打滴滴的人都用微信，这年轻人占多数，都还是有素质的。不过也有不像话的，一个小伙子，上车就吸烟，我就跟他说别吸，他装听不见，说了几遍才把烟掐了，还不满意，下车后给我个差评，你说气人不气人？”

    林萧接口道：“这人没素质，挺讨厌的，你也可以给他差评啊。”大叔聊起这种不尊重滴滴司机的人，话匣子就打开了：“讨厌的人多了去了，你像那种坐出租惯了的人，拿你的车就当出租，上车乱吃东西，下车后使劲摔车门，每天都会遇到这样的人，都给差评，咱们自己也别干了。还有一种人，拿自己当大老爷，本来打滴滴就是图个方便，这也没有什么。哎，他倒好，让你在楼下等他，十分钟八分钟不下来。

    还有一次，我按导航找到地方，在一个十字路口，那儿哪能停车啊，可人家就不动一下，非要我从另一边绕过去接他。你说，这样的客人拉上了能有好心情吗？但是不行啊，咱是搞服务的，还得跟他好言好语地说，这心里憋屈劲啊，别提了。”

    林萧环顾车内，四处都很清洁，便夸奖他说：“你这车收拾得真干净。”大叔“呵呵”地笑笑，说道：“自己的车嘛，人家坐上来也舒服。有时候遇上不讲卫生的客人，真没办法。你像那吸烟的，还有在车里嗑瓜子的呢，这都还能说，遇上阴雨天，从公园什么地方来的人，一脚的泥，直接就上来了，弄得到处都是。”

    这位大叔开滴滴攒了一肚子苦水，今天遇着林萧，总算倒了个够。

    林萧忽然想起一事：“现在滴滴合法了吧？”大叔苦笑道：“哪有合法的啊，除非滴滴公司自己买车。你看啊，就看这一条吧，他要你注册成营运车辆，谁愿意把私家车注册营运车辆啊。还要参加培训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事，还不知能挣几个钱呢。”

    “那运管不查吗？”林萧很关心他的安全问题，害怕别半路被查到，耽误自己的事。“怎么不查呢，他们经常钓鱼执法。”大叔似乎很有经验。林萧来了兴趣：“看来你也被查过喽？”大叔得意地说：“查到过。一次，一个年轻人刚上我的车，就有两辆运管的车一前一后把我堵住了。奶奶的，我把车一锁，转身就走。两个人跟着我，开始还挺厉害的，后来我就是不理，我到公园里树下坐看老人下棋。两人就跟在我后面，一句接一句地说好话，让我少交点是个意思。我一分也不能交啊，一天不赚一百二百的，哪有钱给他的，最后，两人见我实在不配合，生气地让我签个字，就走了。”

    林萧觉得这大叔有意思，就跟他打听：“这么说你一月还能赚不少呢。”“账不能这样算，算进不算出那就错了。除了油钱，还有车辆磨损，早晚违章什么的，就赚不了多少了。最可气的是发生车祸，小的剐碰什么的，倒还好说，大家相互谅解，就怕遇上不讲理的，缠着你不放。一次，在超车时，与一个女人开的飞度摩擦了一下，本来没什么，我这车上一点痕迹也没有，那辆小日本的车面漆都掉了。那个女人就赖上我了，非让我带她去四儿子店修，去就去吧，那四儿子说一道漆一百块，硬讹了我八百块。他妈的，好几天白干了。"

    想不到这个话题惹出的净是操心事，林萧就安慰他说：“看来这钱还真不好赚。”大叔挺了挺腰板，脖子来回转了几圈：”不行，干不了，太累了，这一天只要坐上车，就别想下来，一天坐下来，腰也酸，脖子也疼，腰椎颈椎都成问题。我这年龄的人，要不是儿子不省心，我才不干这个呢。”

    林萧在刚刚上车的时候，就想过这个事，半夜三更的还出车，不是心情不好，就是经济不好，想不到他自己提出来了，就开导他：“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去想办法，当父母的尽心就行了。”大叔叹了口气：“唉，话是这么说，但事情真到了身上，你不问也不行哪。老大去年考上大学，一个三本学校，学的是建筑。学校不怎么样，学习也不怎么样，谁知道那么会烧，一个月跟我要生活费三千块。我就不明白他天天吃什么，那天放假回家我知道了，敢情吃饭不去食堂吃，净叫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