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华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催醒已是日上三竿,精神大振。
他眯眼看着从窗扇里钻进来的阳光,恍若长虹灌地,艳丽无伦。心想:小爷有多长时间没睡觉睡到自然醒了,两年,还是三年?若是往后又是这般过日子,那也逍遥得很,可惜人总是要长大的……
老头子常常说人长大了就要承担责任。人为什么要长大,小爷似乎也是要当大爷的人了,那即将要承担什么责任呢?这个问题他以前从没想过,忽然觉得这是一个他该认真思考的问题。
以前病魔缠身,他看到老头子把所有精力全都耗费在设法满足他每日耗费的血参王和辅助灵药上,目的仅仅是为了延续他可怜的生命之各种需求上。他也看着老头子要从中探索出某些目标而得到慰藉,如炖汤,如制作大菜……在品尝老头子手艺之时总是期盼立马变成健康人,但那只是在幻觉里的听天由命般企盼,犹如一个被囚禁的人把囚室的墙上画上各种彩色人像,明丽风光。
每当他看到那些修士在凡人面前耀武扬威,从事农奴、药奴、兽奴等职业的凡人只能顶礼膜拜,见到奴隶们的精力都用在怎样摆脱饥饿,期盼自家的儿女也能成为修士而到处磕磕绊绊,劳碌奔忙。然而,穷文富武,多少人能成为修士只有天知道。于是,他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修士界。
他不知道《幻神印诀》的修炼是什么目的,每晚睡觉前都会观想着进入梦乡,更多的是沉浸在思绪和隐秘的欲~愿之中,而不是去探索生气勃勃的力量。在那时,他的感官一切都变得朦胧恍惚,梦幻似地含笑进入到了那个世界而入眠。
东边漂泊,西边流浪,他满腹话只能对飞鸟说:我也想飞。遇到哪些踏入武道的各大世家的孩子,他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哪些孩子见着了要切磋战技。哪些娇贵的孩子们并不懂得他们是在为所欲为,总认为理当如此。
他从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欲往何方。虽跟随着老头子衣食无忧,但却成了药汤的奴隶,也只能成为奴隶,否则难以存活在世上。于是,疾病禁锢着他的创造力和探索力,局限了他的内心世界和眼光。
他曾无数次暗暗立誓:病好后也要修武,要报答老头子的养育之恩。也曾幻想长大后拜入宗门,成为说书先生嘴里的传奇人物行侠江湖,去斩杀侵害人族的妖兽妖族。他想看到老头子为他笑,看到老头子为他骄傲。现在,老残疾陡然一下子好了,一下子就踏入了武道。但这馅饼砸脑的机会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真正体验了一把人生如梦的感觉。
这种感觉紧紧地萦绕在他的心头,恍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忽然觉得武道之途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美好,发现以前的想法太天真。
修士把一切的杀戮都说成是造福人族的伟大业绩。这难道是他之前想要的理想生活吗?他暗自嘟哝道:“天上掉馅饼儿的感觉并不太理想!”
他真想回到童年的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他觉得自己很幸福,整天带着老头子给他制作的那把漂亮的短戟玩具,跟着老头子的屁股东转西跑,瞪大眼睛看着老头子悄悄切下一块妖兽肉塞进他嘴里,鼓着腮帮吃掉后嚷嚷:“还要!”
谁不怀奢望登顶长生,与天地同朽,然而,他没看到谁,也没从那些传奇故事里听到谁真正的不朽,连玄魔大帝都说天地也要轮回……然而,修士们崇高的,唯一的理想似乎就是长生,哪怕是空中楼阁,哪怕海市蜃楼。难道自己也要跟着这群不幸的修士不屈不挠,气喘吁吁地继续向前,去攀登长生高峰?
这一刻,罡华迷茫了。
他注视着那道彩虹般的阳光,似乎能多看一分钟太阳的光辉,他的心境就会是平静一分,也从平静中更好地问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首先是人,是人就应该去探究自己该承担什么责任。或许能够承担自己责任的人才是这个世界里最幸福的人。若不然,老头子为啥要给他创造出一片安宁的世界,让他成为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所以,无论受着怎样的束缚,心里始终深怀责任,或许,唯有敢与承担责任的人才算长大,才能享受美好的自由,才能随时离开禁锢自己的樊笼。
既明白了这个道理,心中先前的迷茫自即无影无踪,百无聊赖之际便翻山爬起,就在床榻上手舞足蹈,拳打脚踢。心想:“责任会降临的,若是让夏莲那母暴龙忽然失去修武血脉也是小爷的责任……哈哈,哈哈!”他越想越有趣,忍不住纵声狂笑。
小院里很安静。
洗漱一番,穿戴整齐的罡华上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纹装新衣,左睨右视,摆出一副大家公子高高在上的范儿,在室内昂首阔步,威风一阵子才坐到矮几前,拿起矮几上已经冷却的食物:一只烤山鸡,一大盆鲜肉包子,一大盆妖兽骨汤。但他心里略嫌美中不足——缺少了娇声美婢的恭维声,假笑声。
些许遗憾之中他风卷残云般地吞食了所有食物,连盆里的残汁儿也用他的舌头舔得很干,还余味未尽。忽想:“什么时候我这么能吃了,是老头子的手艺精道了还是修武之人都是这食量?难怪闵小柔他们从不当着小爷的面吃东西。”
他放下手中的木盆,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扫了一下四壁空空的卧室,心中一动:“来帝都两年了,还没走出过东城区这片地界。以前老头子一再叮嘱他,只能在他神识覆盖的范围玩耍,而今是否可以走得远一点儿呢?是不是也去试探试探那无极广场的考验……”
他想着无极广场,伸手入怀,摸出那块铜镜在手中把玩,忽然想起“破手九式”不自禁将铜镜拿到口边亲了几下,又揣入怀中,心想:“我这番奇遇都是拜你所赐,那就好好修炼,今后能更好地担当自己的责任倒也是件美事。只可惜玄魔大帝不再说话与他斗嘴,实在无味得紧。这当儿我正在想他,他多半在鄙视小爷,嘲笑小爷吧。”
想到这,他忽然动念:“我在脑海里骂他,不知他能知道否?妖兽祖母的,受了那么多痛苦才被改造成了玄魔之体,结果却没修炼血元力,真元力的功法。嗯,从今往后就骂‘玄魔大帝,说话放屁’八和字倒也好玩。”
“臭……小子,你……你他娘的……讨……打!”玄魔大帝的传音无比微弱,似乎即将断气儿了。
罡华大惊,旋即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戏谑道:“我在脑袋里想一想你都知道,厉害。不过,你似乎要死了,这该怎么办呢?小爷还没兑现誓言呢,要是你现在真正消亡于天地之间,那啥尘归尘,土归土了,小爷不算违悖誓言吧。”
“你小子就从没一点感激之心?”玄魔大帝似乎喘过气儿来,快速传音道:“嘿嘿,本帝最多只是睡觉,这片天地的规则还奈何不了本帝。惹急了本帝,就毁了这片天地,咔咔咔!”
“你有这本事,为何还呆在铜镜里?嗯,小爷决定授你‘玄魔大帝,说话放屁’之放屁大帝称号了。这个称号定然流传千古,不,是亿古。你知道为何你这玄魔大帝不为人知吗,那就是名号不显呗,若是换上放屁大帝的称号,一屁毁天灭地,那该多威风啊!”罡华大喷口水,无忌调侃,心想:“玄魔大帝的修为真能毁天灭地吗?若真如此,小爷得要更加勤奋修炼“玄魔真身”和“破手九式”了。”
玄魔大帝似乎被罡华的话气死了,再无声息传来。罡华不以为意,心中想到了一事:“我现在也是武道中人,虽还没授予修士牌照,但离此不远了。可获取修士牌照是要测试血元力的呀?若没经历醒血洗礼,修炼出血元力,那修士牌照岂不永远得不到……这个操蛋的武道规则!”
“若是再修炼一门修炼经脉、丹田的顶级功法,是不是就补全了这玄魔之体的缺憾?可血脉却限制了功法呀,去哪里寻觅适合玄魔之体的功法呢?难道只有找到那枚魔镜,这样一来岂不真成了魔族?不行!”
“若是《幻神印诀》有修炼经脉和丹田的功法就好了。可惜,这印诀似乎只修炼精神,让自己的记忆力,意念力大增而已……看来要寻找适合玄魔之体的修炼功法,终究得依靠老头子,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罡华虽在自责,警醒自己不能事事依靠老头子,偶一为之则可,但他眼前却顿时出现了一线光明,心道:“我已经长大了,只此一事得再麻烦他老人家了,谁叫他是那啥半步真道呢,眼界高过我不知多少倍。但我也要努力,说书先生嘴里不是常说那啥‘有志者事竟成’么?哈!说不定老天真把馅饼儿砸在小爷脑瓜上呢。”
他想着美事儿,脱掉外衫,光着膀子来到院内土坝上一招一式地修炼着‘破手九式’。身影在阳光中闪烁流动,游走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