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

    “医——生”我气若游丝。

    “你不用说话，我只是要告诉你，你术后大出血，幸好抢救及时......”三十多岁的男医生扶了扶眼镜，向我解释术后发生的事情。

    我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医生说的话我一句没听进去，我只是沉浸在刚刚做的那个很长的梦中，神游天外。

    见我毫不在意，男医生停顿了下来，他皱起眉头非常不满：“白玫瑰，作为一个整形医生，我是非常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你是我所做的所有整形手术中，手术工程量最大，难度最高的，对我本身也是种挑战和突破。

    但是，我也尊重每一个生命，每个人都有他的独特性，你这样完全抹杀过去的自己，我不得不考虑你的精神状态，特别是你这次大出血时，一点求生意愿也没有，这样随意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我和我的团队不能再为你做手术了……”

    “医——生，求——你，不——要，停——止！”我想伸手抓住医生的衣角恳求他，如果可以，我可以跪下来求他，但是我却虚弱的一点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豆大的泪水不断涌出。

    “你的情绪不要太激动，我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为什么要整容。我跟我所有的病人都说过，变美不一定会改变命运，如果你把所有的东西都压在自己的容貌上，总有一天，你会更加失望……好了，你先休息，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再谈。”

    医生拍拍我的手，领着浩浩荡荡的医护人员走了，留下一个小护士帮我擦着眼泪。在整容的这一年里，我已经跟这个小护士很熟了。应该说，她是除了医生之外，见证我从丑变美的人。

    她安慰我：“白玫瑰，别难过，吴医生也是为你的身体考虑，以前无论手术有多痛，我都没见过你哭，可你今天这么一哭，哭得我心都软了，其实经过这一年的手术，你已经很美了，可你为什么还要更完美呢？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改变这么多呢？除了对美的渴望，也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吧。”

    原——因？我的眼神飘向窗外，那里有很高的天，和很白的云。

    十八岁我终于从高中毕业，考上了北方最好的财经大学，有老师曾建议我往医药科研方面考，以我的相貌以后躲在实验室里不用见人，就业也会比较容易，可我却偏偏选择了跟我很不符的财经大学。

    原因很简单，因为欧阳海的志愿就是那里......

    临近开学的那几天，陈律师来到我家，我签署了最后的法律文件，拿到了外婆留下的最后一笔钱，两万零三十块。

    陈律师合上文件，自己留了一份，又递给我一份，道：“玫瑰你十八岁了，法律上你已经成年了，我在你这儿的工作就算完成了。以后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后天，陈叔叔也要去美国了。”

    “嗯。”我点点头面容平静，其实心中早已起了波澜。

    “你不想问问，子昂的事情吗？”

    我摇摇头。

    在陈子昂离开的这一年里，我从来没向陈律师问过他的消息，不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因为太想知道。他好或不好，我都在意，但我已经没有了，再过问的权利，我需要面对现实，我需要平常对待。

    “哎——”长长的叹息，又将我渐渐平复的心激起波澜，陈律师宛若自言自语：“治疗不是很顺利，不过还好，他很坚强。估计还需要一年的治疗和几年的康复……”

    一年后再见的约定，果然只是说说而已，我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过陈子昂，他依旧坐在那阳光普照的窗户前，他的眼睛变的清澈明亮，他拉着我的手，叫我玫瑰妹妹，他温柔对我浅笑，一点也没嫌弃我长的丑……

    可梦醒后——我发现——终究是场梦。

    送走了陈律师，我提着一编织麻袋的行李，提前踏上了北上的列车。两万块钱只够我两年的学杂费，剩下的两年学费和生活费都需要我自己赚出来，所以我要尽快找到工作。

    找工作并不顺利，因为相貌问题，我被各种招聘单位一次次的赶出来。直到开学，我拿着学校发下的学生证，才勉强找到一个洗碗的工作。

    我记得那时，那老板拿着我的学生证一脸不相信，问了旁人又与我的身份证核对了好久，才确定我的学生证是真的。后来他一脸的嘲讽与鄙视，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没想到名牌大学还有你这种学生，便给我安排了一个不用见人的工作——洗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