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这句话，引起了在场其它三人各自不同心思，一时沉默。

    “她曾经对我说，空谷幽兰素而不艳，高洁清雅，但过于寂寥的个性非其所喜；她更愿意做故乡的那丛栀子花，洁而不俗，香而不艳，热烈而不张扬，激情而不自贱。我自花开，我自芬芳，不求不媚，识我者知己，弃我者路人。”

    萧师兄饮尽杯中热茶，抬眼望着那丛馥郁芬芳，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身为老师，我没有教会她如何珍爱生命；身为知己，我无法挽救她的生命；身为情人，我无法相伴今生回报痴情。说到底，终还是我误了她的生命，有负她的感情，实是内心有愧。既然她喜欢故乡的栀子花，我便将之移植到这里，伴她十年，聊做慰藉。但愿十年之后，彼此斩断因果，情了缘尽，不再轮回相缠。”

    三人一时无语。也不知是否真有在天之灵，让她明了他十年赎罪的心意与决心？

    沉默了片刻，闲不住的诸葛旻向大家问了一个极为白痴的问题：“你们说，这终南山有如此多的隐士修行，到底追求什么？难道还真的觉得可以飞升成仙，或者证道成佛？”

    诸葛旻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如果不为了修行，呆在这荒郊野岭辛辛苦苦干嘛？但是诸葛旻确实很疑惑，这个疑惑跟许多人的疑惑一样，因为他们都觉得仙佛只不过是宗教观念而已，难以证实。当然，诸葛旻也不是完全不信，至少是半信半疑吧。

    萧师兄笑着说道：“来这里之前，我也有此疑问。但当我拜访过数十位隐士之后，我的观念有所改变。我们也许不太相信通过修行成为仙人或者菩萨，但对修行者来说，却是绝对的信仰和无比的虔诚。他们抛弃人世繁华生活，潜居在这深山野岭，即使是天寒地冻、食物匮乏，也不能稍改其心意，这种勇猛精进的磐石精神，确实令人佩服！即使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仙、佛，那又如何呢？至少在他们心中拥有就够了。”

    萧师兄讲得很对，信仰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们相信有轮回吗？”诸葛旻继续发问。

    文杰说：“我比较在意现世此生，有没有轮回并不在意。”

    萧师兄说道：“我此前是一个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并不相信什么轮回，但现在觉得，如果真有轮回，其实也不错。”

    慕容松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之所以怀疑‘轮回’，那是你们并没有真正理解什么是轮回。‘轮回’并非空想，而是经过释迦牟尼佛证实的。要理解‘轮回’，就必须理解‘缘起性空’这一理念。所谓‘性空’，是指诸法本相是‘空’，也就是说宇宙的本质是‘空’。‘空’，‘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并不是空无所有的‘空’，而是与‘道’一样，是描述宇宙本质的一个‘词’而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宇宙本质本来是无法用词来描述的，但为了让世人了解，才用‘空’‘道’来描述。”

    “所谓‘缘起’，是指世间上的万事万物，大如日月星辰，小如芥子微尘，都是因缘和合而生，一旦组成的因缘散失，事物本身也就不存在了。简单、形象的说法就是‘因+缘=果’，‘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这就是‘缘起’。举例说，花的种子是‘因’，土壤、阳光、空气、水分、肥料等很多因素是‘缘’，开花就是‘果’。再如，我们能够生而为人，前世累积的业力便是‘因’，出生到人间之后，与现世的‘缘’相合，便成了现在的自己——‘果’。”

    “万事万物都是‘空’这个唯一本相演化而成，我们人类也是如此，也正因如此，佛才强调‘众生皆佛’。但是人的佛性却是极容易被七情六欲所迷惑，在不知不觉中造下诸多恶业，便种下了轮回之因，堕入了六道轮回。此生之果，成为下世轮回之因；下世之果，又会成为下下世的轮回之因，从而因果循环，不断生死轮回。众生只有在觉悟之后，才能斩断因果，超脱轮回，跳出苦海。”

    “更通俗点说，‘因缘’可用‘命运’来解释。前世种下的因，注定了你的先天‘命运’，而‘缘’是此生的机缘。先天命运不能改，但是善用机缘，多做善事，多积福报，就可以转运改命，也可以让来世的先天命运更好，福报更多，生活更顺。所以佛才特别强调积善积德，勿生恶行。”

    “在轮回中的众生，因为每一世因缘条件不同，其人生感受也是完全不同。可以说，每一次轮回其实就是一次全新的人生，所以众生通常是感受不到轮回的，也不相信有所谓‘轮回’。只有明心见性的诸佛菩萨才能超脱轮回，也才能真正理解轮回。我们只不过是在人世苦海中陷入无尽轮回的众生罢了。”

    慕容松的一番解释，诸葛旻听得似懂非懂：“即使有轮回，我也觉得没多大意思。因为轮回到下一世，记忆啥的全没有了，又得重新做人，那完全是另一个人，与此生有啥关系呢。不是有人说过，‘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吗，后世是后世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与其追求超脱轮回，还不如追求长生更来得自在洒脱。”

    “老三，追求长生虽然没错，但还是要多修福报，多积善行。因为下一世过得好不好，是与你现在世息息相关。你看你此生磨难诸多，想炒股赚大钱结果老亏损，追求漂亮女孩人家嫌你矮，当初办公室主任的职位本该轮到你却硬是被你们领导的同学给占去了，想读博留在高校教书却因家庭负担太重而不得不提前工作……你为啥感觉总是事与愿违？说到底，就是你前世积累的福报不够啊！才造成你这辈子事事不顺心，处处不如意！”

    慕容松不顾诸葛旻极其难看的面色，句句猛戳诸葛旻心窝，然后话锋一转：“你看我呢，曾经病多体弱，总是看病吃药，现在却是健健康康；虽然相貌不咋地却是总有漂亮女孩子围着我转，这个漂亮老婆还是追着嫁给我的；虽然工作能力一般，只想当个清新老师，但领导却多次找我谈话，强烈要求我去做某职务，我推了几次都不好意思了……所以说，福报很重要啊！其实，我先天命格并不比你好啊，关键是我一直在积极修善积德，才使先天命格并不好的我，能够转运改命，事事顺心，如有神助。总之，人身难得，老三，你要行善积德，积累福报，即使不想成佛，也要为来生争个好福报！”

    本来想探讨下轮回、长生问题，却被慕容松借机数落一通，诸葛旻心里极其郁闷，十分不满地嚷嚷道：“我怎么就没有行善积德？我为了家庭，放弃读博；我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天天卖命挣钱；同事朋友有事，只要能帮上忙的，我从没说一个‘不’字；公司每次组织捐钱捐款，我从没有拉下过……至于坏事恶行，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最多就是小时候偷过邻居的瓜果这样的淘气事，即使全部加起来，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MD，天下就没几个有我这么善良的人！为啥我就处处遇事不顺呢！尤其是炒股，就不能好运一下？让我回本也行啊……”

    说到动情愤怒处，诸葛旻忍不住要诅咒苍天大老爷了。

    文杰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喝茶，与萧师兄慢声细聊其它事情，对老三的愤怒情绪嘿嘿一笑，浑不在意。萧师兄皱了皱眉头，假装没听见，继续与文杰说话。

    只有慕容松哈哈大笑，他知道诸葛旻并非真的生气，只不过是情绪爆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当年一起读书时，这种情形发生过很多次，见怪不怪了。尤其是当年诸葛旻追求某女孩子受挫时，更是气得发疯，差点暴走。

    “老三，人要知足，虽然许多事不如人意，但想比你老家那些小伙伴，相比你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甚至在研究生同学中，你已经处于中等偏上的生活水平了，做人也不算太失败吧？说明你前世积累的福报也不差，加上你此生广积善行，才能有如此福报。不要太不知足，既然是在六道中轮回，又哪能处处如意呢！要想如心如意，只有勤修佛法，超脱轮回，才能得大自在，才能顺心如意。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不要虚度此生！”

    诸葛旻斜睨了慕容松一眼，恨声道：“哼！打死我也不修佛，不能吃香喝辣，也不能娶美女，没意思。若要我选择，我宁愿拜入道门，勤修长生之道，也不愿意皈依佛门，与清灯古佛为伴！”

    慕容松打了个哈哈，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哈哈，也行。至少道门也是讲究行善积德的，虽非究竟涅槃，也终是修行法门，那我预祝你早日成功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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