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调侃,赢得了全场哄笑。蓝礼也是不由莞尔。
女士接着说道,“其实,我今天心情很糟糕,我前天刚刚埋葬了我的狗。”现场发出了一片惋惜的声音,“他陪伴了我十年,在我抑郁症加厌食症的那段岁月里,他是唯一一个陪伴在我身边的,如果没有他的话……”说道这里,女士声音就哽咽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是眼眶还是盛满了泪花,整个摄影棚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节哀顺变。”艾伦的表情也黯淡了下来,沉声说道,“在任何时候,离别总是让人感到伤心和痛苦,我希望你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他肯定不希望你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他叫什么名字?”
“麦克斯。”女士的声音含糊地从掌心里传了出来,她用力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我知道,他终究有一天还是要离开的,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艾伦,你的节目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我想着,我不能躺在床/上,继续痛恨我自己,所以,我强迫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我很庆幸你来了。”艾伦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那位女士,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坐在沙发上,蓝礼静静地看着那名女士。
在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睛里,他真实地感受到了那个灵魂的困境和窘迫。上一世,他在医院里足足停留了十年,人生的三分之一,他就这样被牢牢地局限在那个方寸之地里,经历着生老病死,却始终无法逃脱。
他知道,离别是生活的一部分,却是永远也学不会的那部分。结交了一个新朋友,才不过三个月就撒手人寰;重新结交了一个新朋友,病重时就躺在病床/上疯狂吐血,生不如死……一次,又一次,即使明白离别在所难免,但每一次的离别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他还知道,抑郁症和厌食症是两个简单的名词,却有着致命的杀伤力,没有人可以伸出援手,那种溺水窒息的痛苦,顺着毛孔一点一点吞噬灵魂,即使自己知道这是不对的,即使自己知道必须做出改变,却依旧无能为力。
言语是如此简单,如此苍白,根本不足以支撑起灵魂的重量。
“女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等艾伦回来之后,蓝礼出声询问到,声音之中不由平添了一抹沉重。
“瑞秋。”
“瑞秋。”蓝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真挚地说道,“我无法想象你正在经历一段什么样的岁月,我也不知道我能够提供什么帮助。但我希望,我希望你可以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寻找到一丝光亮,坚持下去。”
瑞秋轻轻点了点头,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蓝礼低下头,看着指尖底下的琴弦,在明亮的光晕折射之中静谧而僵直,似乎可以看到,丝丝光芒消失在那深黑色的琴弦之中,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仿佛在万丈冰原之上出现的黑洞,将所有的光亮、所有的温度都吸收进去。
凛冽苍莽的冰原,滚滚浪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孑然一身,无边无际的白色在脚下涌动,渺小到了极致,孤独到了极致,茫然若失。
指尖轻轻一勾,琴弦轻轻一震,清亮的乐符就在空气之中绽放开来,犹如盛开的烟火,那是蓝色的。
再次勾动一下,又是一个乐符,那是红色的。然后,黄色的,绿色的,紫色的……一个又一个的乐符在傲然盛开,漫无边际的茫茫冰原充满了缤纷的色彩,却越发衬托出了世界的辽阔宽广,看不到尽头的冰川,触摸不到的苍穹,无法深入的大海,偌大的世界,人类就犹如尘埃一般微不足道。
杂乱无章的乐符似乎串联不起来,甚至有些无聊,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摄影棚里的观众却没有急躁,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蓝礼,注视着那把吉他,这就是音乐创作的过程,艺术家们从来不曾真正展示在他们面前的过程,就连艾伦也是一脸神奇地投去了目光,兴致勃勃地充满了期待。
“曾经春日里,我们共建舟,用羽毛,用骨头;放火点燃家园,赤足漫步雪中。”
蓝礼那带着丝丝沙哑的嗓音,清唱起来,没有旋律的伴奏,仅仅只是依靠着嗓音的演绎,但那悠扬的歌声却仿佛大海的浪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在摄影棚里轻轻回荡着,撕裂了极致的宁静,打破了极致的安详,犹如螺号一般,随风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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