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蝶,出来吧,我已经看穿了,这又是你制造的另一个梦对不对?同样的招数对我只能起一次作用,换点儿新花样吧。”他虚张声势地说道。
他无比渴望这是一个梦,只要清醒过来,一切都会如常,他会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挨几声臭骂,仅此而已。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以他对庄晓蝶的了解,如果他识破了梦境,她似乎就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必要了,她不屑于耍赖,以她的性格应该会大大方方地现身,折磨他一顿然后让他真正清醒。
又等了一会儿,庄晓蝶既没现身也没有任何回应的迹象。
他呆立在室内,心里像房间一样空。
他无比希望这是一场梦,但他不能麻痹自己,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是一场梦的上面,也不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庄晓蝶身上。
人,始终要靠自己。
他尽量调整呼吸,强行转移注意力,不再去考虑这到底是不是梦境世界的问题,而是开始考虑其他可能性。
会不会……
他又想到了另一个荒诞的可能,会不会从始至终都不存在精灵,一切都只是他脑海里的妄想?他甚至想出了顺理成章的解释他因为父母骤然离世而受到太大的刺激,幻想出精灵们来陪伴自己。
换句话说,他是不是早就疯了?
然而,一切细节都表明,卧室里确实曾经存在过除他之外的活物。
婴儿床的垫子上,掉落着几根黑色和白色的短毛。
他把手伸进公主床的床垫下,摸出了藏在那里的钻戒,钻戒上还有尖锐的爪子留下的细微划痕。
打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保存着一份word文档,点开之后,光标在一章未写完的章节末尾闪动。
枕头边的床单上,隐约有一滩黄绿色的印记,散发着臭味。
浴缸旁边的浴室柜上,放着一台外观很女性化的手机,没电了。
这些细节,不可能是一个疯子为了欺骗自己而故意伪造出来的吧?那特么的也太敬业了!
不是开玩笑,不是做梦,不是发疯,那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精灵们的集体消失呢?
难道是有什么可怕的敌人悄悄溜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所有精灵?
“……”
怎么可能。
先不说他一直跟精灵们睡在房间里,就算他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有什么强大的存在可以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做到这点?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到枕头上。
他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掏出了手机,刚才随手把手机闹铃停止后,他就又把手机塞回了枕头下。
他解锁手机,滑动屏幕,寻找那个熟悉的图标。
没有。
他越滑越慌,把界面翻来覆去滑动了无数次,却没有找到《宠物猎人》游戏的图标。
没有图标,怎么启动游戏?
这时,他注意到屏幕顶部通知栏有一条未读的通知。
他把通知栏下拉。
【游戏提示】:亲爱的玩家您好,由于游戏中积累了越来越多无法修复的错误,近期又有大批精灵在同一时间被数据库中不存在的未知单位击败,因此我们判断游戏的稳定性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现在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本游戏已停止运营,根据用户协议,所有玩家的账号均已被注销,所有已被捕捉的精灵均已被回收。当您看到这条通知时,游戏app已经自行从您手机中移除且无法恢复,感谢您一年来的参与和陪伴。再见。
通篇读下来,如此充满官方措辞的一段话可以用简单的几个字概括亲爱的玩家,我是你爹。
他把这条通知反复看了无数遍,直到每个字都留在他的脑海里。
虽然他愤怒得几次想把手机摔碎在地上,但还是忍住了冲动,甚至连这条通知都没有划掉,因为这是《宠物猎人》游戏曾经存在于手机里的唯一证明,一旦划掉,就仿佛与精灵们之间的纽带彻底中断了。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原来精灵们的突然消失是游戏搞的鬼!
回想起来,刚下载这款游戏并且注册的时候,屏幕上确实闪过用户协议之类的东西,但那么长的一大串东西有谁会仔细看?还不是无脑点确定?你不点确定就玩不了。
仔细想想,用户协议里好像有说玩家账号和精灵均归属游戏所有,但即使如此,说注销就注销,说回收就回收,也太不讲道理了,他又没做违反游戏规则之类的事……好吧,弗拉基米尔把空气墙打穿这种事可能确实有些过火,但这跟他又没关系,像什么大批精灵被未知单位击败之类的事,更是跟他无关,凭什么让他也为此而承担责任?
不行,这不能忍!
他霍然站起来,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但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去找谁?
找电视台曝光还是找消协投诉?
有用吗?
他颓然坐倒在地板上,双手抱头,脑袋都快裂开了。
没用,找谁都没用。
以游戏体现出的黑科技而言,远远超过了现代科技的范畴,只要人家愿意,分分钟征服世界都不在话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越来越凉。
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精灵们了,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这种像是坠入深渊的痛苦和无力感,不亚于他接到父母噩耗电话时的心情。
不,其实精灵们向他告别了,就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听到了精灵们用跟平时不一样的语气说的话。
他当时以为那是梦,因为就连总是仇视他的雪狮子的声音,似乎都有些伤感。
如果……如果他那时能睁开眼睛,说不定能见到精灵们最后一面,说不定能来得及说再见。
啪嗒。
泪水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一滴滴地砸在地板上。
空荡荡的房子,像是坟墓般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一直这么垂着头呆坐着,连吸水倒水和加冰块的事都不想做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就在窗外透进第一缕微弱的曙光时。
模糊的视野余光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喵呜~子安,别哭了~”
他的心被重重地撞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一只黑白小猫蹲坐他面前。
“星……星海?”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它。
这是做梦吗?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星海又回来了?
“喵呜~子安,振作起来哟!不要伤心啦~”
星海用银灰色的眼眸注视着他。
“可是……大家都不见了……”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仔细盯着眼前的星海,生怕它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影。
“喵呜~星海知道~”它点头,“不要着急,咱们一起等待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