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也跟着笑了起来,密室之中又是回荡着二人的笑声,在这些笑声中,老祖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让二人又停下了大笑,看着老祖,黑袍说道:“这个猜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弟子请老祖明示。”
老祖平静地说道:“如果真的象你们所说的这样,吴隐之这回来广州是为了复仇,那拿下广州城后,面对天师道的家属主要集中在城中,足有上千家的这种情况,哪怕不派沈田子的军队北上,也要先把这些天师道的家属给斩尽杀绝,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出兵北上始兴呢,那边交给从荆州一带南下的北府军追击部队就行了。”
“还有一点,那就是在广州城刚刚拿下的时候,几十个广州城外蛮夷部落都派人前来效忠,还表示愿意带路去清除周围的黑鹰部,白狼部这些支持天师道的大部落,那个时候,连逃出去的卢嘏等广州天师道的首脑们也是躲在这些部落里的,只要出兵,旬月间就可以荡平这些部落,如果真的消灭了这些部落,那带路的这几十个部落就彻底站在了吴隐之这边,以他们加起来足有三四万战士的实力,就算卢循的数千残兵来了,也是打不过的。”
“所以,你们说的什么吴隐之是要静待时局变化才出手报复,是说不通的,他打下广州的时候,是从海上而来时,并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更不会知道雷池,左里之战后徐道覆和卢循分头逃跑的情况,也不会知道卢循从哪里逃亡,有多少兵力,离自己多远。如果他想报仇,甚至是出于奇袭广州后为了保广州城的安全和周围的平定,不至于给回过神来的天师道反扑,他都应该捕杀城内的天师道家属,消灭城外的几个天师道一方的大部落。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斗蓬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来,吴隐之还真的是要坚决执行刘裕的那个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命令啊,可是他就这样放过杀子之仇,屠民之恨了吗?”
老祖点了点头:“这就是刘裕的利害之处了,他在让吴隐之来之前,肯定是做了他非常多的工作,告诉他,怨怨相报何时了,杀他儿子,屠戮民众,是卢循和徐道覆下的令,执行命令的也多是三吴老贼,而在岭南的这些年,天师道招募了大量汉人和蛮夷的普通百姓与族人,组建的军队,如果他到了岭南,对这些人下手,那不仅不是给儿子和百姓们报仇,反而是新增了很多不必要的仇恨,是与岭南本地人为敌结怨。”
“大军在时,这些本地人也许只能忍着仇恨,不敢反抗,但若是天下有变,或者是大军撤离,那这些人肯定会找机会报仇,如此一来,岭南会长期不稳定,反复地陷入大军撤离,本地人反叛,诛杀官吏,然后大军再来平叛,屠戮四方,结下更多的仇恨,然后大军再撤,本地人再次反叛,这样陷入无休止的仇杀之中,时间久了,就无法化解,要么把本地人斩尽杀绝,要么只能放弃此地。”
“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平定南中的时候,用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屡次擒拿后又放走反叛首领孟获和他的部下,宁可多打几次仗,多牺牲一些将士,也尽可能地不在南中之地造成大规模的屠戮与怨恨,最后成功地让南中之蛮夷军民心服口服地投降,终蜀汉一世,这里不再成为叛乱的根源之地,这就是攻心的结果。”
“吴隐之的儿子死在天师道手上,要报复的对象,是卢循,徐道覆这几个贼首和三吴老贼,对这些人,刘裕是必杀到底的,但是大规模的胁从之将士官吏,刘裕是赦免的,这在他现在的命令中已经得到了执行,广州是天师道的老巢,但这里的天师道人马和家属,大多数是在卢循徐道覆攻克广州后现招的本地人,跟吴隐之上次的事并没有什么恩怨,杀了他们,除了徒增不必要的仇恨外,对复分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反过来,如果是赦免了这些人,尤其是让大家都认为跟天师道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吴隐之来办理赦免之事,那就会让整个岭南的汉夷百姓族人,哪怕是黑鹰部,白狼部这些叛乱部落的普通族人,都放心了心中的石头,不再担心会给株连,那他们不仅不会跟着天师道走到底,还反而可能主动地擒杀天师道在他们部落中的首领,酋长及其主要党羽,以表忠心来换取赦免呢。”
斗蓬叹了口气:“老祖果然高明,说得太好了,看起来,确实是这么一个发展的趋势啊,可是吴隐之现在也并没有发表这个大赦令,仍然是在搜捕追杀广州一带的天师道残余力量,甚至是准备联合一些其他部落,去攻打白狼部和黑鹰部等十几个叛乱大部,这跟您说的,也还有些区别呢。”
老祖淡然道:“那是因为卢循刚刚上船逃走,应该也潜伏了不少眼线和来不及撤离的伤员,家属,分散在各地,尤其是那些叛军部落里,这些部落现在没有主动地交出天师道的这些叛军余党,还在啸聚山林,准备抵抗,那肯定不能在这种时候赦免他们,只有到了大军压境,不投降就灭亡的时候,他们才会迫于压力,主动地诛杀或者是献上叛乱党羽和本部的首领,以求活命。恩威并施,方为长治久安的王道,如果只知赦免,没有剿杀手段,那只会让他们以后有机会就复叛,就连那些带路归顺的其他部落,也不会把官府放在眼里的。”
“所以,我料吴隐之是要等这些部落主动出兵,并以为先导带路,去围困,攻打那些叛乱部落,这时候吴隐之才会和孙处带着官军押阵,而大赦令,也会在围困这些部落时,或者是攻灭他们之后,再行发出,这种时候,大赦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