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庞,叹息了一声,走到铁心源的对面坐下来,手按着那坛子梨花白道:“我已经和你割袍断义了。”
铁心源似乎并不惊讶,没有恼怒,更没有惭愧之情,只是趴在桌子上笑道:“今天你断情,明天我绝义,无非都是些寻常举动而已。
既然你已经割袍断义了,我们今天就喝一个割袍断义酒,这世上想找一个不讨厌的酒伴已经很难了,能多喝一次就多喝一次,下次见面再成陌路人便是。”
“马贼不是正途……”
“在西域之地先生告诉我什么才是正途?那里的王和皇族是血脉高贵的人吗?可惜他们的祖先无不出身马贼。
一条丝绸路养活了西域无数盗贼,那里的人已经习惯了烧杀抢掠,想要平安过日子,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刀下鬼。
即便是孔夫子到了西域,说不定也会抢上一抢。”
听到铁心源侮辱夫子,欧阳修并不恼怒,一个马贼侮辱圣人是应该的,君子和贼人本身就是势不两立的两种人。
“我们可以反抗贼人的抢掠,我们自己却不能去抢掠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铁心源给欧阳修打开了酒坛子,听他这样说立刻皱眉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抢劫我,我却不能抢劫他们?好人难道就该天生被欺负?
如果当一个好人会如此的委屈,我宁愿做一个恶人,一个让全天下的人都害怕的恶人。”
欧阳修微微一笑,并不反驳,提起酒坛子和铁心源碰了一下就灌了一大口酒下肚。
温热的酒浆下肚,热气从肺腑间升起,最后散布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
敲着桌子唱起了《苏武牧羊》,歌声低沉徘徊,唱到最后却别的慷慨激昂,以至于连酒碗都砸碎了。
他不说话,那前日里两人喝酒唱的歌来讽刺铁心源。
等欧阳修唱完,铁心源给他换了一个酒碗道:“我不做苏武,更不会做李陵,我只想谁的眼色都不看痛痛快快的过一生。”
“你现在不过是耶律重元麾下的走狗而已。”
“外面虎狼太多,我还是先找个大腿抱上,免得雏凤还未清鸣就被人家放锅里给炖了。”
“这么说少兄之志并不在他人屋檐之下?”
铁心源从怀里掏出那枚征西大将军汉印拿给欧阳修道:“迟早有一天,大宋的朝堂上会见到用了这枚印章的文书,陛下说不定还会派遣你当使者去我军营作客。”
欧阳修放下酒碗,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这枚汉印,抬头笑道:“这是蜀汉征西大将军魏延的帅印,此人在诸葛亮死后,不服长史杨仪的调遣,率兵烧绝栈道反攻杨仪,部下不服,后被部将马岱斩杀,夷三族!
所以啊,这枚汉印不是什么吉祥之物!”
铁心源愣了一下,重新拿起汉印瞅了一眼道:“魏延的?”
欧阳修喝口酒笑道:“确实是悍将魏延,魏文长的军印,从夏竦那里得到的吧?”
铁心源指指自己的后脑勺问欧阳修:“请先生看看我脑后到底生没生什么反骨!”
欧阳修摇摇头道:“反不反的在心,不在骨头上,唔,你的后脑勺长得不错。”
铁心源把玩着汉印笑道:“魏文长一生都未曾到过西域,这个征西大将军的名头未免有些名不符实。
我铁心源却身在西域,这枚汉印无疑是他们给我铸造的,以后这枚汉印就是我的随身印鉴了,先生日后若是见到文书上有这枚印章的痕迹,那就是我亲手签的。”
欧阳修哑然失笑道:“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好,如果日后老夫看到你的文书,一定要求陛下派遣我去你军营走一遭,看看你这个征西大将军的名头是否名副其实。”
这样明显的敷衍之词,铁心源如何会听不出来,说完了闲话,就该说正事了。
敲着桌子沉吟一下道:“我有一批马意图出手,不知先生那里有没有什么门路?”
正在喝酒的欧阳修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地放下酒坛子问道:“一匹,还是一批?”
铁心源皱眉道:“不少于三千匹!”
欧阳修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何来如此多的马匹?”
铁心源笑道:“我是马贼!”
欧阳修刚刚绷紧的身体忽然松弛了下来,端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酒无力地道:“三千匹战马,出不了辽境。”
铁心源笑道:“我负责把马匹送到大宋边境!”
欧阳修猛地站起来怒道:“尔欺我为三岁孩童不成?”
铁心源往嘴里丢一颗炒豆子懒懒的道:“一手交钱,一手交马,价格按照京兆府马价,童叟无欺!”
“何处交易?”
“横山!”
第七十二章痛苦的卖马生意(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