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想到了什么?”
“是她做的,我自以为待我好的人,竟是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感觉很滑稽,也很可笑,如同报应一般,一遍一遍地上演,就好像是当年我待你一样。从我踏进太子府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筹谋将我铲除。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做太子最重要的女人,做东宫的主任人,而我恰恰进入了她的范围。起初的关切、照顾不过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她好伺机而动,时刻准备弄死我罢了。”
“所以,如今她该是反被姐姐弄死了吧。”死亡,是如此轻巧的事,听着萧宇珊的故事,不,是包括着“我”的。她心里在想:萧宇珊的强大,她内心的强大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经历过的太多了,似乎真的是痛苦大于快乐了,她的周围充斥着阴谋算计,也许她如今这副狠毒模样尽是曾有人一一这般待过她,她该是怕了,才会……
萧宇珊点头,“我知道始末之后,入朝阳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她。对付她,我并没有使计谋。我把一切告知了皇上,我告诉他,自己是一定要杀了姚莘的。大牢中,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露出了本性,那副嘴脸疯吼着,可是不再了昔日温婉模样,我想,那便是囚徒临死前的样子吧。她很可笑,赐白绫前,嘴里说的尽是些如何如何真心爱皇上的话,也是有意思至极了。我捏着她的下巴,问她为何一定要杀我,我死了,那后位就会是她的吗?!她惨笑,竟说她不在乎,名利从不是她想要的,她只在乎皇上的心。夫妻多年,是我的出现,夺走了她的一切!她越是这样,我便越不会让她好死。我笑着对她说,要她死的人就是皇上,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只听我的,她的存在太可悲了!谁知,她竟气吐了血,随即断气,白绫用不上了,原来还真是有气死的,呵呵……”
能看得出萧宇珊释然了当年之事,否则怎会这般谈笑风生,平静地讲着那个时候,那个姚莘,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可这些终是改变了她的心性,她放下了种种往事,却也燃起了她的雄心,她不安于世!
“姐姐,我……我也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你的过去,是我无法想象的,也就不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你的行事我想必是理解了,但我无法赞同,也许多年之后你都不会后悔当下所做的种种,我无法再反驳你什么,更是没资格去评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我愿姐姐能够少些累心,一辈子太长,糟蹋不起。”她似乎能够明白萧宇珊的心了,可恨之人也是可怜人、可悲人!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但愿过往已逝,化为乌有……
……
天露出了微光,似乎黑暗已涤荡,一夜过去,萧宇拓的眼珠动了动。昨夜的酒怕是喝的太多了,头昏脑涨,浑身无力,他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天花板,“这是哪儿?我怎么到这儿的啊。”
他推开被子,将要起身之时,一滴水珠从脸颊滑落,他触着,若有所思,神情焦灼。他拼命地闻着周围的气息,那样子激动紧张,念着:是她!是她的味道!
他立刻下床,跑到门口,四处张望,喊道:“凉裳,你在哪儿?凉裳!沐凉裳,你出来!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当年没有信守承诺,离你而去,可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过你,我好想你啊!”
无人应答,他失望地垂下头,泪从眼眸下落,落地四溅,这里静的听得到那“滴”“滴”的声音。
躲在长廊尽头的沐凉裳正捂着脸痛哭,不敢出一丁点的声音。那是她守望多年的人,深深的住进她心底的人,那个谁也无法取代的人!可她不敢见他,她知道这段情注定没有结局,他娶不了她,她与他早已结束了。
沐凉裳的侍女清宁端来一盆清水,走到萧宇拓的面前,他见是她,既兴奋又急切地问:“清宁,凉裳呢?凉裳在哪儿?带我去找她!”
清宁瞧了他一眼,冷淡地回说:“将军先洗把脸吧。”说着进了屋中,他也跟着进去了。他一直盯着清宁的脸说:“我知道她来过,告诉我,她在哪儿?!”
清宁放下手中的盆,板起脸,好像丝毫不惧他的身份,“小姐,不想见你。”
“她若不想见我,又怎会来我房中,昨夜是她照顾的我,是不是?!这里有她的味道,我闻得出。”
清宁叹了口气,道:“就算见了小姐,将军又能如何呢?你能给她名分吗?当年,你是校尉,是萧侍郎的公子,尚且娶不了她。如今,你是上大将军,萧氏权倾天下,她于你岂非更加遥远了?”
他没有半点迟疑的说:“我……”可又把话吞了回去,原本是想说,他情愿放下所有,带她远走天涯!可理智告诉他,年迈体弱的父亲,还要守护的“汐儿”,他不能!父亲的生养之恩,护她一世周全的誓言,不可以的,他是断然不可放下这些的!可若不离于高位,便不能和凉裳在一起。无论是朝廷,还是家族,都不可能允许他娶一个红尘女子。
他自知无言可对,落寞地走出了房间,角落中的凉裳偷偷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的心又纠在了一起,早已预料会这样,可终是难以承受这痛。于她而言,无疑是被他第二次抛弃了。
她怨他,恨他,却也理解他的无奈。靠着墙,瘫坐于地,除了哭,她想不出还能做什么?萧宇拓失魂落魄的回到军营,士兵向他行礼,也没理会,此时的他,将周围的一切全都屏蔽了。
……
一觉醒来,巳时过半,她走下床,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在这里生活半年了,她必须接受这非己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方为正道。还好,如今她心中的一大诟病解除了,她相信萧宇珊不会对她不利。回想这一路走来,那个姐姐待她还是很好的,从今以后,自己要把她当成亲人,当成亲姐姐。
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心情好得不行,似乎生命又重新掌握到了自己手中,之前的压力实在令她身心俱疲,如今这般轻松倒是件乐事。她独自一人,没再叫上翎儿,想着去传说中的瑶光殿走走,据说那里是宫中景致最好之地,要去看看风景,去放放风,也是符合了此时的心境了。
踏出朝阳宫的大门,这一刻,她是极快乐的,所有的烦闷经昨夜一宿已消散,仿佛已认定这里是她的家,出去走走,累了便回来,那会很好很好。
穿过一个个门,这皇宫真的好大,也好远,似乎就像这大多的后宫女人一样,望穿了秋水却看不到尽头。要走出仁智院时,正逢几个人抬着一副棺椁出去,跟在后面的四名宫女向她行礼。她随口一问,是谁?也不知怎么,她向来是不理会闲事的,可今日她竟问了一嘴。一人回她:“是容华夫人,昨日下午走的。”
她的心还是狠狠地动了一下,就好像潜意识里知道大概是她了,可就是要问,要自己愧疚,要自己挣扎过后什么都做不了的自我折磨,也不知这是否也是赎罪的方式呢?
她想:清晨姐姐说有事处理,大抵就是这事儿吧。她望着被抬走的棺椁,那里面住着与世无争,只想活命的容华夫人,可终是没得所愿,一点点的期许都没了,没了。容华夫人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人死如灯灭,没人会记得她,这就是后宫吧。
她低下了头,是明白的,以姐姐的立场做这些,于其是无可厚非的。自己虽心痛惋惜,却也是无力的,唯祈祷容华夫人来世莫再嫁入皇家,做一平凡女子便好,那便可命由己掌握。
出了朝阳宫,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她想着,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吧。她第一眼就望见了白玉兰,从前不觉那花有何特别,今日却觉这般显眼,好像就只在意了它。她不由得想起了他,那日初见,便是在这儿。他专心看白玉兰的模样,他…如今它开的依然很美。低下头,想要嗅嗅它的味道。
其实那花本是平常不过,味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那是宇文成都喜欢的,她便觉得好吧。她问这个没有生命、不会回话的白玉兰:“九月一过,群芳败落,你也凋零了,他还会再来吗?”
有些失望,有些期望……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人的心真的很奇妙,喜欢了便喜欢了,喜欢了便认定了,认定了便死心塌地了。这世上一直都有这么一句话:出场顺序很重要。但是,真的如此吗?有的人明明是开始就在的,可是他并没走进那个人的心里,有的人也许姗姗来迟,却能长留于心,于此。
无需抱怨什么,早与晚决定不了什么,他是那个人或他永远都不会成为那个人,取决于心、于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