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走后，女皇寐婴也来了。

    隔着三进院落就听见太监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

    斩云在林姑的搀扶下跪到榻下迎接。口里说着，参见女皇陛下。

    女皇脚步从容，大步走到斩云跟前，将她扶起来道，快平身。然后就拉着她坐到床边，捏住她一只手说，以后叫我皇姐就行了。

    斩云有点尴尬地笑笑，心里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奴的护驾救主，本来是分内之举，一下子又认做义妹封长公主，又嘘寒问暖，搞得很熟的样子，太夸张了吧。

    但她不得不叫了一声，皇姐。

    女皇叹了口气说，今天要不是你替我挡那一下，可能我们西酉国已经改朝换代了。

    斩云哼哧地笑了出声，低头说，是啊。想想又改口说，不……，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我已经派人审过林小官了，女皇说，原来他是东子国皇帝苏刑派来的奸细，仗着有几分姿色和一点小聪明，就想打入皇族内部。窃取情报不说，最大的目的就是来行刺我。他想搅得我朝大乱，让已经被统一的东子国借机复辟。

    喔。斩云轻声应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了，女皇起身道，你好生养着，我已经派人炖了雪参，等会记得喝。我不打搅你休息了。等你眼睛康复了，多去我那里走动。这宫里，所有地方你可以随意进出。

    嗯，斩云点头道，多谢皇姐。

    于是女皇便摆驾回宫了，之后侍女煎好了药端了上来喂她喝。隔了一会，又吃雪参等补品。生了病才知嘴巴的辛苦，喝苦药不说，还要各种吃补品。宫里的人不仅消息灵通，而且最善见风使舵，不过一个傍晚，各苑的官人已经都送了大堆礼物和营养品来了。

    入夜后，斩云的耳朵还是会听见各种声音。打更的太监敲着梆子咚咚锵锵地响，巡逻的侍卫们手持长矛踩着整齐步伐重重走过，花园里的风吹树叶和不明兽物的声音。房间里守夜的宫女和太监打瞌睡打鼾的声音……

    人的五官真是奇妙，眼睛失明了，耳朵就变得格外灵敏。

    在这些声音中，斩云慢慢睡了过去。

    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苏斩云，苏斩云。于是她就醒了。一圈圈摘下眼睛上的纱布，惊喜地发现自己又能看见，想下床走动便随手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蹑手蹑脚绕过那些睡着的宫女太监，径直走到后花园里。

    在月亮门的暗淡树影下，她看到有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在向她招手。

    婆婆，是你在叫我吗？斩云惊异地问。

    老婆婆没说话转身就走了。小脚走得特别快。斩云连忙跟上去。

    一直跟到一个映着月光的大水塘边，老婆婆仍背对着她伫立不语。

    她只能从水面上的暗色倒影看清一点老人的面容。那是一张皱巴巴的松弛的面孔，冷静而慈祥，看着熟悉可又不认得。

    婆婆，你是谁啊？她说，你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妇人突然打了个饱嗝，然后俯下身呕吐起来。从她嘴里赫然吐出一只黏糊糊的癞蛤蟆，不停呱呱乱叫，扑通一声掉到水里，游走了。然后又吐出第二只，第三只，很多只……看得斩云都想吐了。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又看她颤颤巍巍像晕车一样难受，竟然还去帮她拍着背。

    老婆婆吐完后捋了捋胸口说，舒服多了，谢谢你呀，苏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