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风置身一小片的金黄之中,秋风吹拂,麦芒如浪一般波动。
他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阳光如同天空洒落的金子,让他的头发、肩膀和脸庞烨烨生辉。
“怒风,快别发呆了,手动起来啊。”父亲在不远处叫他。
怒风呆呆的看着马菲欧在家里平整的院子里,穿着那身崭新的皮甲,端平他新铸的剑。
那一小截钢铁反射出的光芒如此耀眼,几乎映亮了少年的整个世界。
年幼的怒风低头看了看手里粗制的镰刀,沾满泥水和汗液。几乎断裂的木柄有不少突出的刺,刃口粗糙迟钝。
马菲欧摆出一个双手持握的架势,脚下扎稳弓步,威风凛凛。
院子外少女挤在围观的人群中,在狭小的缝隙中偷偷鼓掌喝彩,圆鼓鼓的脸颊沾染了一抹鲜活的红。
要变的像哥哥那样有力。
怒风回忆起了当时的稚嫩想法,酸涩的可笑。
随后过了几个月,才能出众的哥哥作为骑士被送上战场。等战争结束,回到家乡的只有那柄崩了刃口的剑,不复当初的崭新光泽,只有血污与划痕。
还不够,变成哥哥那样强还不够。
少年怒风这样一边咬紧了牙齿一边发狠般立下毒誓。
“他没有才能。”剑术教头瞥了一眼,对着身旁的父亲说,“兄弟两个完全不同,真是抱歉,他应该成为不了骑士。”
父亲瞪大了眼睛,举着怒风的胳膊揉捏:“先生,您看他身上的肌肉,这孩子从小就下地干农活,身体结实的很,怎么会没有才能呢?!”
教练有些不耐烦:“或许就是农活消磨了他身上的灵性吧,手脚笨的很。”
父亲还要辩解什么,教练毫不容情的关上了大门。
父亲那样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长子作为英雄英勇的牺牲,次子只能做一个农民。
“也好吧,至少能够为我养老送终。”父亲摸摸他的头。
然后家里的那一小块田地不知怎么就越来越小,当初的少女长成了悍妇,竟然也欺辱上门划走了田地。
怒风就只能看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憔悴。
终于有一天,这位老农醉死在了田里。
怒风穿上了一身破烂的皮甲,背着自己做的弓,怀里揣着切肉的小刀,在夜里捅死了全村的牛。然后他逃往阿里布达。
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就连要活下去,也是那么难。
在一个阴沉的夜晚,怒风尾随着那名骑士大人走进了小巷。
骑士穿着鲜亮的丝绸长袍,牛皮制成的腰带松垮的系着,钱包鼓鼓囊囊的吊在上面摇晃,钱币清脆的碰撞。
对方吃饱喝足从饭馆走出,准备去妓院发泄一下精力,怒风将一切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怒风饥肠辘辘,一身结实的肌肉早也饿的没型了,破烂的皮甲被虫子咬的不成样子,也许连小刀的轻轻一划也挡不住。而他只有一把切肉的小刀,和背上弯曲的弓。
当他扑向骑士的时候,能够清楚的看见,那张脸上没有惊慌,只有鄙夷,是对垃圾残渣的那种鄙夷。
骑士从腰间抽出长剑劈出雪亮的光,怒风的肩膀一阵剧痛,那柄小刀跌落在地上。
骑士连得意的笑都没有发出,只像是在清扫垃圾。
刀刃继续在血肉中前进。
怒风忍着痛从背后抽出箭矢。
为什么哥哥作为英雄死去,而我就只能作为一个恶心的盗贼?像这样屈辱的死亡?
他紧紧握住箭矢的木杆,扎向骑士的脖子。
长剑嵌在血肉中,被一股力量紧紧吸着。
骑士刚刚松开剑准备手去挡,圆钝的箭头已经狠狠扎进了他的脖子。
骑士一边用手捂着脖子,一边踉跄着跌坐在泥水里。
“那一身漂亮的衣服被弄脏了,看来只能少卖一些钱了。”怒风只是这样想着。
血从骑士脖子的伤口上喷射而出,血也从怒风肩膀上的伤口流出。
血在光亮的丝绸上扩散,血也在肮脏的皮革上流淌。
怒风忽然感觉到了只有这时,世界是存在所谓公平的。
他顾不上包扎自己的伤口,摘下了骑士的钱包,扒下了那一身鲜亮的衣服,背上了那一柄锋利的长剑。就这样走进了饭店,用颤抖的手买了一份干粮,才走回自己桥下阴暗的角落,用撕下来的丝绸包扎自己的伤口。
这是第一次杀人啊……
怒风想起骑士的脸,又想起哥哥的脸。
说不定也是一个正直的人。
只是太过傲慢。
要变强啊。怒风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告诉自己。
他用偷来抢来的钱终于变成了一副游侠的样子,腰间别着两把匕首背上背着弓,崭新的披风和崭新的护胸甲。
他每一天都刻苦的锻炼着身体,练习着杀人技巧。他拼了命向雇主展示他的坚强,才能够挤入被雇佣的队伍,领取微薄的报酬。
怒风擦拭着匕首,时不时活动酸痛的手臂。这一次他参加了一次护送任务。
雇主得罪了某个不死者,正连夜逃往亲戚的城堡。
这位机警的雇主在逃往途中也不忘雇佣了几个游侠以防万一。
夜色越来越深,几个游侠围坐在营火周围,胆小如鼠的雇主早早躲进了帐篷。唯独不合群的怒风,既不靠近营火也没有进帐篷睡觉。
他觉得不安极了。
他发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也要活下来,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变强。
弯曲的脊背(补全)(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