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乱箭(2/2)
作者:榴弹怕水
    “桥公可算回来了。”

    “桥公,我等略尽绵薄之力,三百金已经备齐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桥公放心,我等一定尽力保住小公子安全!”

    “桥公……”

    “都滚!”桥玄慢腾腾的下得车来,对着眼前围上来的一堆人袖子一挥,直接让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司隶校尉何在?”

    “桥公!”阳球硬着头皮拱手一礼……这不仅是官位,还是年龄资历的差距。

    “阳方正。”桥玄拢住袖子站在车旁质问道。“当年你在平叛的时候,可是以雷厉风行著称的,怎么区区三个贼人也对付不了呢?反而让他们躲入了阁楼中。”

    “都是我的过错。”阳球此时也只能这么说了。

    “哼!”桥玄不由自嘲一笑。“哪里是你的过错呢?我不在此处,投鼠忌器之下,谁能为此事?”

    “桥公通透!”阳球心里也是一松。

    “不过我此时既然来了,你们也就不必投鼠忌器了。”桥玄忽然正色道。“可以强攻了。”

    桥玄语气淡然,但此言一出,周边数百官吏士卒却都觉得耳边陡然一净。

    其中,那些不懂什么的底层士卒倒也罢了,但周围有些身份的人却都是同一个反应桥公果然还是那个桥公,哪怕是七十岁了,却依然是这个百折不挠的性子!

    不过,也未免心狠了点吧?

    没人怀疑桥玄这平淡一句话里的决然,所以,阳球认认真真再度行了一次大礼,最后努力了一次:“桥公,其实区区三百金,不妨给他们,你六十岁才得此子,若死就真的死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贼人干出当街劫持幼儿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在挑衅国法与风俗,对于这种人,难道可以纵容吗?”话到此处,桥玄虽然面不改色,但眼圈却已经微微泛红。“至于一个儿子的性命……至于一个儿子的性命,我怎么会舍不得呢?”

    一旁的‘孟德’仰天长叹。

    “速速发兵强攻!”桥玄再度催促道。“莫要再拖延下去,让这么多人为了一个小儿而浪费时间!”

    “喏!”阳球终究是个狠人,得到了桥玄的保证后,也是一咬牙就要转身离开,准备去调兵遣将。

    “反正都是要强攻,不如让我来攻!”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孙却昂然起身,忽然挡在了阳球面前。

    阳球一时愕然,但旋即默然这么做,无疑对他阳方正是有好处的,因为真要是小公子死了,那就算是桥玄心里藏着一丝芥蒂,也是公孙挡在前面。

    所以,阳球现在是既有一丝感激,也有一丝期待……然后他便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看向了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的桥玄。

    桥玄也是沉默不语,但打量了公孙良久后还是缓缓点头:“文琪名震北疆,攻如烈火,交给你或许会更快一些。”

    公孙当即俯首而拜,算是谢过了对方的首肯。

    “我也去。”等公孙转身离去后不久,那‘孟德’也是忽然出列,转而向桥玄恳求道。

    “去吧。”桥玄叹气道。“若是有所不测,孟德可以替我先行处置尸首。”

    听到此言,这矮个子细长眯眯眼的年轻人赶紧躬身一礼,便按刀追过去了。

    “每人一把弓,三支箭,不要什么盾矛。”公孙自然看到了追来的这位,但却理都不理,而是继续昂然朝着自己的义从吩咐道。“再把那些金子抬进去。”

    这‘孟德’见状也不多言,他仓促间找不到弓箭,就主动过去帮人抬起那箱金子。

    随即,几十号义从堂而皇之的涌入桥府,也不避让,直接就在那阁楼下的空地上摆开架势。

    公孙站在楼下,直接就开口搭话:“楼上三人,这府上主人桥公刚刚已经到了,我乃是尚书台中都官从事公孙,代他来问话……此时小公子可还平安?”

    话音既落,楼上窗户登时打开,然后传来一丝哭声……但不及细看,窗户便仓促关上。

    “善!”公孙点头道。“不瞒你们,桥公的邻人已经凑足了三百金……”

    “我等如今要五百金!”楼上忽然又有人喊道。

    “五百金你们背的动吗?”公孙冷笑反问道。“而且怎么分?三百金,一人一百金,岂不是正好?”

    楼上一片骚动,旋即,又是那个声音追问道:“金子就在那个箱中吗?”

    公孙回头一看,立即就有人打开了那箱子。

    楼上沉默了片刻,依然是那人询问:“这便是三百金吗?如何不是作假?”

    “你们可以派一人下来验一验。”公孙不以为意道。“这有何妨?”

    “若是派人下去被你杀了又如何?”楼上那人不禁质问道。“何须哄我们?”

    “你这人胡扯什么?”公孙冷然质问道。“此事于你们是求财,于我们是保人,只要你们留人在楼上看住小公子,我们又怎么会乱杀人,徒劳激怒你们呢?”

    楼上再度骚动了起来,但终于还是喊话,要求把金子抬的更近一些……然后果然走下来一个战战兢兢的持刀之人。

    此人哆哆嗦嗦,来到箱子前面,随意翻上一翻,便抓起一块来就直接跑上楼去。

    而公孙面无表情,只是任由其施为。

    一块金子送上楼后,上面的骚动声明显比之前大了很多,而很快,那声音便再度发问:“如此,你们便与我们送一辆车子进来,然后撤去这桥府的门槛,再将金子置于车上……只要不追赶我们,等我们出城二十里后自然会将小公子放下,你们……”

    “你这人莫非是在说笑?”公孙忽然厉声质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求财,我们是求人,你们给我听了小公子的声音,我自然会与你们看金子;而我们让你验了金子,你们自然要让我们亲眼见一见小公子有无损伤才对?哪里就由着你们一步步下去?!且让我们也派一人上楼查看小公子有无伤势……”

    “你们若是遣一个勇武过人之士上楼,仓促中将小公子夺走又如何?”

    “要夺早就夺了!”公孙负手冷笑道。“何须现在?既然决定以钱消灾,那只要小公子在你们手上,我们又如何强攻?不过,你们若是不放心,不妨三人一起抱着小公子出来让我们远远的一看,只要看到小公子身体无碍便可。再说了,既然要逃,你们迟早要下楼让我们看的。”

    楼上又是一阵骚动……然后,阁楼大门果然打开,然后那三个贼人一起抱着桥玄的幼子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那位‘孟德’不由朝公孙打了个眼色,不过后者依旧是假装未闻,只是继续与那三个贼人对话,一会要这三人展示一下小公子的四肢,一会又亲自问小公子有无被打……

    不过,眼看着这三个劫持犯终于不耐烦的时候,公孙也是终于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既如此,我现在就让人把门槛去掉,将车子送来,然后便引众撤去。”

    三个贼人当即大喜。

    公孙又道:“便是刚才未曾亲手验过黄金的两位,也不妨下楼来验……反正小公子在你们手上。”

    三人中的二人相顾一眼,一来,下面那个年轻人终究是一直很讲道理,未曾失信;二来,他们也终究只是为了求财,就在楼梯下的金子也着实让人眼热。

    于是,这二人不由大胆起来,只让那第三人一手持刀一手抱着桥玄的小公子返回楼内,然后便毫无顾忌的直接去楼下探查金子。

    二人在箱子前翻腾了一阵,见到公孙和他身后的数十人都无多余动作,便愈发大胆起来,其中一人还张口赞叹:

    “不想生平竟然能见到如此多的真金!”

    公孙听得清楚,知道此人便是之前一直与自己说话的那人,便微微笑着抬起手来,往箱子前一指:“那人便是贼首,射!”

    话音既落,不及两个贼人反应过来,也不及那‘孟德’反应过来,只见数十支箭便如疾风一般密密麻麻的攒射过来,直接将这二人钉死在这满箱黄金之上。

    ‘孟德’半响无语,只觉得耳旁一片嗡鸣,只是隐约看见那公孙昂然对着楼上厉声斥责什么,想来应该是在与对方摊牌。

    而良久,等‘孟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以后,阁楼上已经开了一条缝隙。

    “我与你直言,桥公有命,便是不要小公子的性命,也不许放过贼人!”公孙继续大声呼喝道。“不过贼首已死,你若是能弃暗投明,将小公子安全交出,我代桥公向你作保,总是可以轻判入狱的……等到大赦之日,说不定也就出来了。”

    楼上那人凄惶不可终日:“若是骗我又如何?”

    “我便是骗你,你也不至于如这二人一般被乱箭射穿,死无葬身之地吧?!”话到此处,公孙从旁边接过弓箭来,抬手一箭射在了阁楼上。“与你三息时间,速速与我出来,否则必让你如这二人一般乱箭穿心而死!一、二……”

    刚到两息,阁楼大门便被打开。

    公孙冷笑一声,直接将手中拉满的弓矢放松放低了下来,而那孟德见状则不管不顾,居然直接跑上前去就要接人。

    看着此人冲上楼去的背影,公孙却不禁心中一动。

    “玄少子十岁,独游门次,卒有三人持杖劫执之,入舍登楼,就玄求货,玄不与。有顷,司隶校尉阳球率河南尹、洛阳令围守玄家。球等恐并杀其子,未欲迫之。玄泪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兵进。”《后汉书》.桥玄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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