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完这番话,时间早已经来到了中午,便不再多言,而是一起向前面卫将军府大堂处行去,至于之前接到传令被召集来的公孙珣亲信下属,也早早在吕范的带领下候在此处了。
众人看到娄圭跟在自家君侯身后,倒也都没多想,只当是在讨论军事规划……再说了,如今局势大变,又有几个人能顾得上这些细节?
“君侯!”
众人行礼完毕,吕范身为卫将军长史,稍微介绍了一下情况,并直言不讳的提及了一下天子的身体,便立即有人按捺不住,直接出列求言……赫然是京兆杜畿杜伯侯。
“伯侯且说。”公孙珣对杜畿还是很欣赏的。
毕竟,这个人虽然功利心强了一些,但能力也实在是太强了,刑狱治安、财政疏通、安抚民心,堪称无一不通。这两年,其人跟在吕范身后作为辅助,把幕府的事情办的是井井有条。
而相对应的,虽然王修之前在河内便得到了常林、韩浩、枣祗等人倾力协助,到了广阳后更是因为其负责的民屯事宜在幕府中占比极大,使得所谓‘屯田派’势力大涨……但其人始终没有再对吕范形成压制状态,也是要部分归功于杜畿这些人身上的。
“君侯。”回到眼前,杜伯侯第一个出声,却是干脆直接,没有丝毫顾忌。“洛中将有大变,而朝中却用君侯岳父出镇辽东,以宗室重臣出镇幽州全局……二者任意其一皆不能动摇君侯大局,但联起手来,却足以能拌住君侯!朝中束缚君侯在北地,不想让君侯为洛中的心思,恐怕是呼之欲出了!还望需要早做打算!”
公孙珣缓缓颔首,这个层面他确实也想到了……单来一个赵苞去辽东,他是不怕的,因为其人在塞外再有威望,那也毕竟是半个自家人,纯当对方替自己在辽东看家了;而单来一个刘虞,其实也不怕,因为他公孙珣又不是自家母亲故事中那位毫无政治根基的大兄,此人的政治威望对他这位卫将军来说并不是必需品,架空了扔那里便是;但是一下子来两个,这就有些麻烦了,因为自家岳父还是有几分愚忠色彩的,而刘虞又是朝着公认的宗室托孤之臣,二者叠加,有名有实,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惹些麻烦。
“既如此,”公孙珣稍一思索,便干脆问道。“伯侯以为该如何应对呢?”
“属下只有一个字。”杜畿昂然作答。“请君侯‘速’为之!无论是先安定塞外局势,再为洛中事,还是先为洛中事再徐徐图塞外事,都要务必从速……若是要去洛阳,请不要等符节到此,也不要等幽州牧赴任,趁着他们尚未到来,直接轻骑南下,直奔洛阳;而若是要平乱,也要立即起兵,先将数郡兵马握在手中,让幽州牧赴任后不能插手我们三郡事物!”
公孙珣并未直接作答,而是看向了吕范等人。
果然,吕子衡见状也不犹豫,而是立即起身,口称附议。旋即,大量在昌平幕府中主持事物的从事文臣也纷纷起列表态……很显然,这些人之前是有过沟通的,或者说,这些人虽然未必如娄圭那般认定了天下要进入大争之世,可基本的政治敏感还是让他们意识到,随着公孙珣飞黄腾达的时机到了!
当然了,具体说到吕范、杜畿等人的真正本意,恐怕还是想要跟着公孙珣去洛阳的。毕竟,那里才是目前天下人公认的权力来源。而之所以不直接建议如此,反而让公孙珣决定去洛阳还是出塞平叛,乃是要考虑到本地出身的基层吏员心情,而且要考虑到程普、韩当这些人虽然不说话却实际上有着相当影响力的武将们的态度,同时也要顾虑辽东那边的事情……
换句话说,他们自己也知道,公孙珣十之八九是要打扫好屋子再出门的,所以干脆不提这一茬。
而稍倾片刻,随着公孙珣的目光放在了王修身上,一直沉默的王叔治终于也起身表态:“局势有变,中枢处若天子已无能为,则以大将军为尊,而大将军素来与君侯为善,故此,君侯也确实无须拘束于一时制度……或战或行,或内或外,皆可速为之。”
公孙珣眼见着幕府中人俱皆赞同,便缓缓点头,然后干脆起身下令:“国家危难,我又被中枢托付为方面持节之臣,不可不为天下分忧……传我令,即刻动员广阳三郡与右北平、辽西两郡兵马,并依照子伯之前所议军略进行分派……除一万与程德谋屯驻渔阳,逼迫承德外,其余尽数随我至卢龙塞汇集!”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躬身称喏。
公孙珣顿了顿后继续言道:“再让这五郡都尉听我节制,五郡太守俱到范阳去替我迎接天子节杖,与将至的幽州牧刘公。”
这便是要公开让五郡太守公开服从于自己安排,将五郡兵马、治权全数交出了,而堂中诸人听得此言,也是愈发低头应诺不及。
“至于说天子许我额外节制的中山、常山两郡,仓促之间,不必让他们动员大股兵马,尽力而为便是。”公孙珣最后言道。“若是后方实在是缺少丁壮,你们自然可以以卫将军幕府的名义予以召唤。但代郡、上谷两郡,需要守卫边墙,防卫鲜卑,还需要监视当地乌桓部落……非只是无须动员,还要让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即刻回师镇守……辽西事,我公孙珣自然会为幽州乡梓一力为之。”
众人自然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就这样,汉中平六年二月,春耕勉强结束,而随着洛阳局势的突然,公孙珣居然抢在节杖到来之前,抢在刘虞赴任之前,直接下令动员幽州五郡,准备大举出塞。
而等到二月初十日,刘虞和同行的天子使节来到幽州最南面的范阳所属督亢亭时,面对的却是五位太守的越境相迎。而此时,卫将军公孙珣已经率领自己的六百义从,轻装来到了他本人熟悉万分的卢龙塞。
卢龙塞外是失陷的辽西通道和数万敌情不明的叛军,卢龙塞中是之前便驻扎在此的高顺与他所部三千兵马,卢龙塞下,则是以及前期赶到的辽西、右北平两郡五千士卒……而与此同时,大量刚刚结束了春耕的五郡农夫,甚至更大范围的良家子、世家豪强子弟还在络绎不绝的往此处汇集而来。
很显然,公孙珣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这场‘注定到来’的叛乱,以某种‘注定的方式’完结!
有些话,哪怕是亲近如吕范他也不会说出口,有些心思,哪怕是经过了娄圭难得的诚恳规劝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其实,何止是戏忠此番心怀耿耿,这一次公孙珣去洛中,一番施为,辛苦一战,却居然无功而返,他本人心中又如何不是有些恼羞成怒呢?
既如此,他自然心有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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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末,辽西乌桓反,举兵数万隔断幽州,兼奉渔阳豪族张举为天子,中枢以为堪忧,乃拜太祖持节督塞内诸郡、右将军赵苞持节浮海至辽东督塞外诸郡,又以宗正刘虞为幽州牧,勉三者合力为之。未几,洛中天子病重,时太祖在昌平,闻之,不待州牧、右将军、天使至,即矫节发兵,诸郡两千石皆不敢违。”——《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