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子龙此时所领的这支部队非比寻常,这是白马义从,这支小股精锐部队早就随着公孙珣横行天下而名扬天下十余年。天下士民,未必人人知道谁是卫将军,谁又是车骑将军,但白马将军却是如雷贯耳!而白马义从也渐渐成为了一个标志,其代表的东西更是越来越多!
故此,当数百白马骑兵盔甲严整,朝着这支举着杨字大旗,足足有五六千步卒的步兵大阵前作出威吓动作时,原本不该会动摇的这支部队还是不由一滞!
而等到赵子龙再转身去直面那支骑兵部队时,那五六百本就遭遇连番突击,早已经摇摇欲坠,此番又被太史慈引八百辽东骑兵突入步骑结合部的骑兵部队,却干脆是彻底支撑不住,登时炸开了!
这支部队散开以后,倒是将其将领给暴露了出来……乃是一个三十六七岁,方面重颌,身材雄壮的将领!其人身披铁甲,头裹白色丝制护额,手持长矛,临败不乱。
赵云窥的清楚,便让白马义从去猎杀那些逃逸骑兵,自己却一马当先,只率十余骑直取此人。
而此人身侧虽然也只有十余骑,却毫不畏惧,也是挺矛迎上!
话说,二将一个是落入败局,仓促间为了活命,一个是察觉到此人非比寻常,为了此战大局计,决心先除掉此人……再加上两人随从亲卫俨然都对自家将军武艺颇有信心,也没有干涉的意思,所以居然就让二将在阵前形成了单骑互讨的格局。
双方夹住马腹,就在战场之上相互兜转不停,各持长矛,你来我往,数合不止……然后又一起暗自心惊!
不过,留给双方的时间并不多,太史子义那边同样让本部骑兵先去追逐猎杀炸开的那部骑兵,然后便也带十余骑轻驰而来;与此同时,之前收到惊吓的那支白波军步兵主力,也是立即调整了部属,大举前来支援这名将领!
数息之后,赵云与此将再度交马奋力一合,然后趁势散开……此时,赵云在南,那方面重颌的白波军骑将却在北面,与双方军阵各自错位。
二将心中都明白,还是要有最后一合才能各自归阵罢战,或者就此分出胜负。
不用多想,二人一起提速,然后一起出矛,空中矛头相交,闪出火花……然后两马分开,却又各自弃掉长矛,并扶住自己左臂惊愕回头!
原来,那将右手出矛的同时,忽然从后颈背上拔出一个手斧,却是顺势往赵云腰间斫去,但赵子龙何等人物,如何会吃这种亏?也是临时从腰中拔剑格挡……换言之,二人刚才交马一合,交马前长矛在马首上方刺出火花,交马时却又各自在马身之间硬碰了一下,乃至于双方左臂齐齐发麻,这才一起弃矛扶臂!
二人一起被对方逼得丢掉兵器,又各自勒马,相隔数十步对视,俨然都为对方武艺惊愕。
终于,赵云提剑相对:“你这河东汉虽然做贼,却武艺出众,也可留得姓名!”
那将听到此言,居然面色一黯,便要勒马归阵。
而就在这时,一箭忽然自远处射来,却是在此将目瞪口呆中正中其人胯下战马眼窝,然后扑通一声,战马翻身倒地而死,此将也狼狈摔落在地。
不过,方寸之间,赵云明显爱惜此人武艺,竟然一时有些犹豫,没有上前趁机下手。
“如此武艺,为何做贼?!”又一人喝问出声,赫然是手持大弓、拍马赶到的东莱太史慈。
此将见到对方手中弓矢,又见自己坐骑正中眼窝,如何不晓得此人和刚刚交战那将一样,都是手下留情,而战场之上第二次被人质问做贼,其人也是尴尬失色,更兼身后本军大阵迫近,只是兀自折身而走。
赵云与太史慈兀自摇头,也来不及多想,便各自回归本部,去猎杀白波军的骑兵去了。
且不提这二人如何,只说那名方面重颌之将,也就是另一个时空中河东本地两位汉末名将之一,另一位名将关羽关云长的‘故旧大兄’徐晃徐公明了,其人狼狈逃回阵中,见到了自己上司杨奉,却是据实已告,细说幽州军骑兵将士之强悍,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卫将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徐晃骑在一匹新马之上,倒是拱手正色相对。“乃是要利用我们行军时的骑步脱节,尽量剪除我军骑兵……且观目前情势,其人已得手过半……若骑兵尽失,届时步兵又不能一战而夺取高粱亭,平原之上无遮无蔽,怕是要被彼辈骑兵沿途惊吓,一溃不止!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如何决断?”杨奉一时摇头。“公明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劝郭帅,趁着天色清明,转身回襄陵吗?”
“不错!”徐晃当即正色相答。
话说,徐晃如此对杨奉建议是有缘故的。
毕竟,徐晃家中最多算是个杨县的小豪强之家,只因为其人武艺出众,又做个郡中小吏,所以颇得本地游侠信赖,这才知名郡中,从而被杨奉看重用作骑兵首领。可是杨奉这个人,却是杨县、襄陵之间数一数二的大豪。所谓僮仆数千,徒附数千户,只是自家宗族便能拉出来数千兵马,后来投了白波军,事实上割据襄陵后,加上投靠他的大小豪强、良家子,乃是拥兵五六千的实力派!
换言之,其人本就是白波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更是卫觊口中那些‘实力使然’之人的代表人物,也是此番逼迫郭太前来决战之人的领袖……换言之,他是能够直接与郭太交涉,影响大军决策之辈。
然而杨奉闻得徐晃建议,却是在马上一边行军一边感慨起来:“公明啊,我也觉得你所言甚是,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咱们早已经停不下来了……”
徐晃一时愕然,却又旋即醒悟:“将军是说,我们也是第一次聚拢这么多兵马,根本指挥不畅?停都停不下来?”
“不错,”杨奉无奈颔首。“你以为前面骑兵败成这样,我没有去寻郭帅吗?其余人没有去寻郭帅吗?但七八万之众,分属数十部,前面已经乱战失利,后面还在进军不止,根本没法转向,也来不及转向,便是转向成功,一旦撤退也必然混乱不堪,到时候卫将军从后赶来又如何?”
徐晃为之默然。
“其实,我军还是有胜算的,那便是驱动步兵大阵继续向前,务必在今日内攻破高粱亭了!”杨奉继续坦诚以对。“我与郭帅还有其他小帅刚才哨骑往来,就是这么议定的,你刚才也这么说的……想来,那卫将军此番也算是个阳谋,将骑兵撒出来,先行割除我们的骑兵,却也不免中门大开,便是赌我们一下午攻不下他的高粱亭!而对我们而言,便是赌自己一下午能攻下来,如此而已!”
徐晃继续保持沉默,却不知在想什么。
“公明脸色通红,想来是刚刚作战辛苦,更兼兵败难忍……其实,还是不要在意骑兵溃散之事了,今日这一战我看的清楚,各部骑兵都不是人家幽州突骑的对手,你也不必挂怀,便在步卒这里继续做个统军的司马,替我指挥部队好了。”杨奉也知道徐晃的本事,更兼此战还要借重此人的能耐,所以见到对方如此形状,还以为是作战失利的缘故,却不由安慰了两句。“我就不信了,幽州突骑天下闻名是不差,可幽州步兵也能这么厉害?且观之!”
然而,徐晃闻得此言,面色愈发羞赧,却是趁势告退,去整理兵马了。
大军隆隆,一旦开启便不能轻易停止,等到中午时分,随着白波军七八万之众顶着骑兵损伤不断的无奈涌到高粱亭南,幽州骑兵却不再恋战,而是集体转向白波军东侧集结修整……相对应的,身心俱疲的白波军大帅郭太,倒终于是能稳住阵脚,并召集全军首领,诸如杨奉、韩暹、李乐、胡才、侯选、程银、李堪等人,商议如何攻取当面卫将军所在的高粱亭大营了。
而等到这些河东出身的大豪反贼们,引着弓弩大盾做护卫,簇拥着郭太这唯一一个头裹黄巾之人亲自上前观看了高粱亭的部署后,却是纷纷忧色全无,甚至转忧为喜。
原来,远处悬挂着白马旗的幽州军大营处,居然只有数千步卒据营而守,观其旗帜,乃是一个姓高的什么将领所统,听也没听过。
“一鼓而下吧!”头裹黄巾的郭太今年四五十岁,神色疲惫,满面皱纹,但眼见着如此局面,却也是不由放轻松了起来。“让侧翼长枪弓弩,防住骑兵突阵,然后选调精锐,直扑向前,等夺了高粱亭,再论其他!其实,但凡能胜此人一阵,我也算是对得起天公将军了!”
“这哪是黄巾军啊?”幽州军营地高台之上,公孙珣居高临下望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军阵,同样心生感慨。“连借尸还魂都算不上吧?”
而就在此时,对面军阵忽然骚动起来,其中一股足足四五千之众的部队涌到了最前方。
“这是何人?”公孙珣轻松回头询问。
“李字大旗,应该是绛邑大豪李堪所部。”卫觊遥遥一望,便道出了此人底细。
“且观之。”公孙珣仰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然后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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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谋勇略已过人,况拥幽州突骑兵。
拉朽摧枯功盖世,可令纵掠损威名。”——《咏吴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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