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分说,拉着萧曼的手就跑,到通廊深处那一排青釉大盆旁,指着对面壁上的窗扇,连声叫着:“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萧曼见他欢呼雀跃的样子,似乎也来了兴致,推开窗子,外面果然是一排青葱的翠竹,当下随手揪了几片叶子下来,比着长短略想了想,就打结缠在一起,做了几个记认,就开始盘结缠绕。
庐陵王在旁看得津津有味,双眼一眨不眨,仿佛一走神那东西就会飞走似的。
没多久,那几片竹叶早已不见了原来的形态,慢慢生出长须圆翅来。
“蝴蝶!”庐陵王眼眸一亮,欢声叫着,丝毫没有失望和不悦,仿佛早忘了蚱蜢那回事。
无论生在殿阙森森的帝王家,还是寻常巷陌、农家小院,孩子的天性都是一样,只需开心合意了便会笑,哪怕只是几片别人瞧都不会多瞧的竹叶。
尤其这些金枝玉叶的皇子皇孙,表面上宠极人伦,实际上却难得有什么真正的关爱,甚至只能有几个六根不全的内侍伴着长大,说起开心,还未必及得上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萧曼几乎能感觉到他眼中迸射出的急切和期待,手上不自禁地又加快了些。须臾间,一只青绿色的蝴蝶便呈现在掌中,作势振翅欲飞似的。
“真好看,真好看!还是你厉害,比那个秦恪编得像多了。”庐陵王抢在手里,连声赞叹,举在半空里飞了几下,又问,“你从前也是没人陪着,只能自己做东西玩才学会的么?”
他只顾瞧着那蝴蝶,并没转头,像是随口说说而已,萧曼却听得一愣,随即醒悟这话该是秦恪先前跟他说的。也不知怎么的,原本只是句平淡无奇的话,可经这孩子转述,心里却像被揪痛了似的,远比任何一句他当面亲口说过的言语都刊心刻骨。
她回过神来,那孩子仍在弄蝶为乐,似乎根本没想过叫她回答。又呆了呆,便起身温声道:“东西编好了,世子也该回去找太子殿下了。”
庐陵王一听这话,立时就打了蔫似的,嘟起小嘴:“我不想去,父王好闷的,倒是瑧皇叔还肯说几个故事给我听。”
萧曼虽然听出端倪,却不愿往深处去想,仍旧报以微笑:“世子若是不去,一会儿召见了怎么办?世子不想把这蝴蝶拿给陛下瞧了么?”
庐陵王偏着脑袋一想不错,这才点点头,跟她往回走。
萧曼想着焦芳的话,不愿再露面,只带他到宫门口,就唤过一名内侍吩咐了几句。
那内侍像得了赏似的,满眼都是喜色,俯身拖着长音笑道:“世子爷当心,咱们走喽——”
庐陵王没去看他,闷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身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都在这里么?”
萧曼也才想起忘了说,于是依礼打了个躬:“回世子,奴婢叫秦祯,就在这里当差。”
庐陵王这才笑了,有些恋恋不舍地又朝她看了几眼,这才举着那蝴蝶蹦蹦跳跳地去了。
萧曼吁了口气,忽然觉得和这孩子呆了一会儿,竟然身心舒朗,之前那些烦闷和沉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转身刚走出几步,冷不防就听背后传来一声闷响,跟着便是那内侍惊恐万状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