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上那抹彤金色的弧光眼见着消残下去,越来越淡。
又到了掌灯的时候,内侍擦着火绒引燃信子,拿铜拨挑亮,再小心翼翼地扣上楼阁样的镂金罩子,一盏盏地接下去,由点成串,不多时便连作一线,笔直地延向通廊深处的精舍。
焦芳给神坛奉了香,回身到旁边的玉盆里淘了手巾,拧干水跪在地上擦起铜磬来。
臻平帝盘膝坐在须弥座上,只着一袭薄纱中衣,没再穿那套厚棉布的道袍。他脸上的血色仍旧寡淡,腰背却绷得很直,整个人已不见了虚羸之态。
虽然不再炼丹服药,但打坐修行毕竟是多年浸淫的习惯,轻易还真改不过来。
此刻,两人近在迟尺,却谁也没有说话,清静和然,各不相扰。
“几时了?”寂默中,臻平帝忽然开口问。
焦芳停下手,起身应声:“回主子,酉时一刻了,要不先传膳吧,迟些再用了药好歇息。”
“又过了一天……”臻平帝目光默默地叹息,“朕没什么胃口,再等等吧。这东西也别擦了,你那腿再跪下去,怕是真要不成了。”
焦芳眼中满是暖意:“这些个法器便如同主子的仙体,有幸侍弄是老奴天大的福分。况且这两日老奴的腿得人调治,疼得已没那么厉害。”
说着还扶腿屈伸了几下,虽然动静不大,可也尚算自如,不见有什么痛苦。
“哦,是什么人?”臻平帝看在眼里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悟,“莫非就是那个才从尚药局调来的奴婢?叫什么……”
“圣明无过主子。”焦芳走近一步,躬身道,“那奴婢叫秦祯,前日世子来时中了些暑气,也亏了她及时瞧见,处置得当。”
“煜儿中了暑,朕怎么没听说?”臻平帝惊声诧问,眼中更透着隔代连心的关切。
焦芳仍是不紧不慢,温然道:“老奴就是怕主子忧心,牵连龙体,其实没什么大事,祛了热,多喝些水就好了,主子后来瞧见时,世子不是好好的么?”
听了这话,臻平帝眼中并没有丝毫宽慰的样子,沉静中愈发透着焦虑。
“你也不用瞒朕,说吧,煜儿到底怎么样?”
话到这里便是要紧处了,再刻意掩饰只会扰得圣心更加烦乱,当然也不能真的据实回话。
焦芳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伏地跪倒:“老奴怎敢瞒着主子。不过,既然主子问起来,老奴便斗胆僭越,说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庐陵王殿下乃太子世子,也就是我大夏未来的储君国本,主子如此喜爱,不如传旨接进宫来,带在身边,一来可以享天伦之乐,二来可以时时提点教导,对世子定然大有裨益。”
臻平帝俯着他,搭在膝上的双手揪裤腿,表情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没再问,长声一叹:“此事朕要好生思虑一下,暂且不要再提了。”
稍顿了顿,又道:“你说的那个秦祯,朕想见一见,叫他来吧。”
焦芳知道话已尽意,也算到不会一蹴而就,但总归是八九不离十的,当下应声起身,道外间唤过一名内侍吩咐了两句,也没回身,便等在那里。
过没多时,萧曼便从侧门走了出来,脸上略有些诧异。
第35章 水到渠成(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