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残暑犹甚,闷燥得厉害,暖阁的门窗却都关得严严实实,风透不进来,殿内的一切仿佛都少了些生气。
焦芳给御案上那盏鎏金三足铜炉换了新香,扣上罩子,随手轻拂了两下,浅淡的烟从镂空处溢出来,徐徐飘散,转眼便几不可见。
他收了火绒,把纱幔稍稍挽开了些,然后回身道:“要子时了,主子这般静养可不是个法儿,还是早点安歇吧。”
臻平帝靠在软囊上,脸上尽是颓色,目光淡淡的像在怔望什么,又像是神游在外,半晌没接那话,却反问:“朕让你找的书拿来了么?”
焦芳替他掖好薄衾,闪身朝御案上那两本纸页蔽旧的书册一比手:“老奴已取来了,都在这里。”
臻平帝却连眼角也没瞥过去,微点了下头:“那便行了,朕这就睡,你从天明守到这会子,也下去歇着吧。”
焦芳眸底深处有些浑浊,毕竟相伴了几十年,不需要言语明示,哪怕只是目光中微微的不同,也能瞧出心里的异样来。
他并没说破,朝御案上的书册又瞥了一眼,便应声退了出去。
仿佛只是一瞬,暖阁内便陷入了更深的沉寂中。
臻平帝阖了双眼,不再怔望。烛火重重,照不清殿宇,却耀映着他苍白消瘦的脸,忽明忽暗。
秦恪从暗处进来时,远远就见他鼻息调匀,像是已沉沉入睡,仍旧上前参拜道:“奴婢来了,请主子吩咐。”
他声音不大,却像压实了分量,一股脑儿全送了过去,再半点不剩地灌进耳朵里。
臻平帝慢慢睁开眼,目光中有一丝迟迟,却不见睡意怔忪,微侧过头看他,淡笑着招手:“别跪在那里了,到这儿来说话。”
秦恪谢恩起身,走到软榻旁,看他屈着胳膊向上撑,赶忙过去扶着坐起来,重又退到一旁躬身侍立。
“有日子没和你这么说话了,朕这双脚还真有点想你的手艺呢。”臻平帝的眼中不见喜怒,反而在打趣。
这样子愈发难测真意,秦恪也敛着眼中的光,垂首应道:“那臣这便去预备,稍时伺候主子好好泡个脚。”
“哎,这么晚了,不麻烦了。”
臻平帝摆了下手,长声一叹:“说起泡脚,朕便想起头一回瞧见你的时候,那会子左不过也就有十一二岁吧,已是满伶俐的一个孩子,模样也生得俊俏,朕一瞧便心中喜欢。”
他没来由的忽然提起旧话来,秦恪的思绪也有一刹那的飘飞,那天的事点点滴滴犹在眼前,并没有被时间冲淡,也没有沉淀得更深,仿佛就只是在昨天。
他没接口应声,仍旧垂首低眼,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跟在焦芳身边多久了?”臻平帝果然须臾又开了口。
“回主子,奴婢也记不大仔细,但总之是干爹打小瞧着长大的,更得主子恩典,才能有今日。”秦恪一边照常应着,一边揣摩他的意思,隐约已经嗅出了那么一丝味道来。
第71章 思深忧远(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