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淡的影子蹿跳扭乱的映在真红的大衫上。
慕婉婷指尖缩了缩,从沉沉入定中回过神来。
头上的九翟冠太重,压得颈子发僵,几乎连转也转不得。
抬手轻撩起盖头的一角,探着眼向斜对面望,案上那两支龙凤呈祥的大红烛又短了些,眼瞧着只剩下二寸来长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放下手坐着继续等。
从晨间天色未明便起身沐浴、梳妆、具服,然后便是等待,直到午间晋王亲迎的队伍到了,才出来行礼、诣驾、升辂、起行。
一路入内城,进承天门,拜谒太庙,然而却无缘从五凤楼入宫,仍由原路返回,转入澄清坊的诸王驿馆。
而后,便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这时候。
就这么被人摆布似的匆匆而来,传说中帝王家的大婚如何隆重盛大,她竟然全无感觉,甚至行礼庙见时,连那个人的样子都没留意去看。
然而这已不再重要。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平远侯家的独女,也不再是淳安县君,而是晋王正妃。
过往的一切与她再没有半点关系,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完全不知道,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要随嫁去西北,还是继续留在京城。
风从窗口不住透进来,烛火继续摇着,像鸟禽不断扇舞的翅膀。
她垂着眼看得出神,不由想起刚从家中出来时,在幕次前的香案上瞧见的那对大雁。
以雁为贽,寓意夫妻从此相依相随,终其一生,矢志不渝。
这规矩宫里和民家没什么两样,也是她这一路来唯一留心到的。
只不过那两头雁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比翼双飞,脚上紧缠着红线,是被强绑在这里的,礼乐齐鸣中,似乎还能听到它们哀哀的啾声。
想想既可笑又可悲,但可不就像现在的她么?
从半点不想嫁,到说服自己想通,再到登上车驾,坐在这里,打定主意要一心一意了,结果到现下却连他的影子都等不见。
这样的人以后当真会在乎她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红烛将要燃尽了,喜案上是两片浑浊的蜡泪,兀自在苦苦支撑着。
慕婉婷心中黯然,默默地垂下头去。
就在这时,殿门处几名宫人忽然齐声叫道:“恭迎晋王殿下。”
随着沉闷的“吱嘎”声,殿门闭上了,外间没了人声,依稀能听到那沉闷而缓慢的步子,一步步朝这里走来。
原先苦等不到,心里早已经漠然,这时人忽然来了,反倒有些怯怯起来。
她缩了手,交叠着放在并拢的腿上,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耳畔“嗡嗡”的拂过,不知是风,还是他脚步擦出的响动。
那脚步转进寝阁时似是快了些,踏在地面上也渐渐变得有力,仿佛揉进她的心跳里,“砰砰”的乱成一团。
如何见礼侍奉练了几个月,早已烂熟在胸,可这时候脑中却有些混沌,竟开始不知所措。
下面该怎么着?
她脑中一片凌乱,目光却先动了,瞥转向旁边的喜案。
第150章 绿暗红稀(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