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错了。
未生于帝王家,却遇上了帝王家的人。
一遇皇朝误终生。
苏荷其实知道自己,早便该离开。
她垂了头,头磕到严华怀里,一动不动,与他僵持。
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落出泪,她拼命眨,却是越眨越多。
“三郎,告诉我,告诉我,我该如何?以后她会安于你枕侧,会为你生儿育女,会听你谈诗,会与你赌书泼茶。那我呢?那我呢?”
严华忍不住心中悲苦,将她抱到怀里。
“我不会碰她,即使娶了她,允了她正妻之位,你依旧是我妻,唯一的妻。”
...
风裳捂住耳朵,不愿再听下去。
而三壮却兀自听得入神,他高大健壮的背影甚至带些微颤。
恍惚了整日的风裳也终于意识到,三壮今日、以后,怕是都难找娘子了。
认定了一个人,还会再去找另一人为伴么?
可认定的那个人,如果也过的很不好呢?
风裳收回神思,眼中再掩不住悲伤,她望向应惊鸿,眼眶红红:“这五年,安睡你枕侧的人非我,为你生儿育女者非我,以后,北凉江山万里,势必有你功劳一份,可陪你踏山河的人也再非我。你既已下了决心,那今日我们便诀别。你...”
风裳终是哽咽至发不出一个完整声调,只能断断续续问他:“贞贞...你...你可有...可有何想要之物...我...我全送...送你...”
他的手背于身后,她仰着头,哭着问他。
他就只是微蹙眉,神情漠极了。
经年之后,风裳依旧记得,那时那个人,背后是长安月光,将他笼着,好若已飞入云霄,她拼命仰头看呀看,寻啊寻。
但他只是漠漠地,退出了她十九年的生命。
后来,他们经历了许多,他们好像一直携手并进,又好像越离越远。
因为,她陪在身边的人,再不是他。
她成了另一个人心中的妻,唯一的妻。
亦或许,她也曾是她心爱竹马心中的妻。
风裳将自己的青铜鱼符拿出,放到他手里。
他的令牌在她手里,她便也回送他一个礼物。
那剑穗被她吐脏了,她也该赔他。
至于这鱼符,他收下后是丢是送人还是抵去换酒,都与她应风裳无关了。
扬州柳镇少年,于今夜月色溶溶中彻底消彻。
像许久前长安永和坊烧着的大火。
她掉了轮椅,唤了三壮,道了离开罢。
自此,便真是离开了。
应惊鸿手中紧捏着那青铜鱼符,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一个拳头。
可他还是抑制住了去把那仅着一身单衣的萧瑟背影拽回来拥到怀里的冲动。
那女儿红,能给他留着么?
“将军,果真不去追么?有些人,离开了,便再不回来了。”
一声柔和女音自背后传来,接着应惊鸿的肩上搭了一女子的白皙柔荑。
正是方才离去的柔然。
柔然从缚着腰带的地方取出一丝帕,打开丝帕,是还湿着的的剑穗。
那剑穗已被洗净,安静躺在手帕里。
丝质绣帕精美,剑穗却看得出手艺极差。
应惊鸿将手帕接过,连带着青铜鱼符放到手帕中,仔细叠好,装到怀里。
柔然看着面前男人谨慎模样,鼻子又见了酸。
“凉州一战,你救我逃出战场。那时,你手执数百斤重的长戟,数人围攻,你却轻而易举破敌,杀人流血,毫不手软。那时,我以为你是勇猛将军。”
“后来,你巧用智谋,突袭夜郎,破敌数十万,我以为你沉稳睿智,是个将相之才。如今,你这般对待一女子送你之礼,原来,将军,也可以是一个温柔郎君。”
可为什么,这样的如意郎君,却不能爱她?
应惊鸿睨了她一眼,只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