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小心地斟酌着言辞。
帐中男子静静听着,指骨不自觉地摩挲着床沿,显得心情并不平静。
只是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道:“她去岚城作甚?”
“殿下……那位的转世,本来就生在岚城。”
乌鸦提醒了一句,然后似乎咽了口唾沫,“我本已使人想办法支开她,并且锁闭城门,结果她还是回来了。殿下是担心,那位与岚城仪式被破坏有关吗?应该不会的,她的记忆还未恢复……”
“罢了,无事就好。”
那人没让它继续说下去,似乎感到困倦,又再躺下,“本座要继续闭关。此次提前醒来,境界只恢复到入圣巅峰,不到太虚,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把握……白,若无大事,不要叫醒我。”
“是,殿下。”
乌鸦应了一声,“对了,在您沉睡期间,皇帝来过一次。他摸了摸您的额头,就离开了,有些奇怪……”
“他是在查探我是否被夺舍了。不必担心,他查不出什么来的。”
帐中人淡淡说道,“转世之身,灵魂本就与身体契合,就算搜魂,只要把宿世记忆掩藏起来,也不会暴露我的秘密。更何况……”
“他又岂能舍得,把自己的儿子都变作白痴?”
……
……
半个月后。
静思壁上。
南冥已经半个月没有睁眼。
因为周边无人的缘故,他连呼吸都停止了,心脏也懒得跳动,若有人割开他的血管,会发现里面的血液仿佛凝结的果冻一样,不再流淌。
他其实只是睡着,但看上去,与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每日清晨,紫气初升之时,会有一只仙鹤衔露水而来,将洞口的水壶装满。
不过,在第一、第二、第三只仙鹤被睡梦中的南冥扭断脖子,只剩下一地鸟毛之后,第四天就再也没有仙鹤飞来了……
“呖——”
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随着翅膀扑棱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进来了。
躺在石床上的南冥鼻翼微动,嗅到一丝温热的气息,像是活物。
那活物的气息快速靠近,转眼就近在咫尺。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顺便就要伸手把它捏死。
这时,耳边及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小冥?”
他睁开眼睛,便宜姐姐的脸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脸上,呼息如淡淡麝香。
“……姐姐?”
他立刻呼出一口气,让胸膛有了起伏,并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要睡死在这里了?”
南音直起身来,语气中有些嗔怪。
刚才看着弟弟的脸,冰凉死寂,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真是吓了她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南冥好像已经死了,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洞的皮囊……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忍不住伸手,捋了捋南冥有些凌乱的黑发。
感受到指尖划过皮肤,传来的温暖鲜活的气息,她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接着道:“以后,不可以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南冥知道她指的是岚城的事。
明明藏在心底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却偏偏什么也不说……是怕自己会愧疚么?
真是善解人意啊,而且,想得太多了。
他眨了眨眼,一脸乖巧地点头。然后装作才发现的样子,指着南音身后一个年轻修士,问道:“姐,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啊……”
南音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略微尴尬地转过身去,介绍道,“这位是方槐师兄,是我在星府的朋友。我未突破灵枢境,还不能御器飞行,所以托方师兄载我一程,才能前来看你。”
“哦。”
南冥瞟了一眼这位“方师兄”。
身材高大,长得不算英俊,但也不差,身穿一件青色祥云蝠纹劲装,腰挎犀角玉玦,颇有几分年轻高手的气质。
不过,他看向南音的目光,就像便宜姐姐看自己的一样,有种怪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占有欲。
南冥的眼神阴暗下来,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蝼蚁,竟也敢抢自己的玩具?
“小冥,你怎么了?好像有些不高兴。”
尽管洞窟昏暗看不清,南音却敏感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转过头看了方槐一眼,又看了看弟弟,心中隐约有些恍然。
“姐,我没事。”
南冥站起身来,眉眼微弯,带着笑意,“方师兄好,谢谢你照顾家姐。”
“呵呵,都是同门师兄妹,客气什么?”
方槐笑了一声,目光在这位传说中的“凌霄剑”身上打了个转儿,随即不在意地转开,又落在了南音身上,“小音,你这弟弟最近可是出了不少风头,如今被关在这静思壁,不知是何缘故?若是得罪了哪位师门长辈,我或可奏请师尊,让他代为说情……”
他是星府中一位长老的弟子,说这话时心中颇有底气,自也存了一番在心上人面前张扬本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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