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和尚摇了摇头,慈悲色渐浓,佛手之上金光骤然又是暴涨,轰然将大周神武王压得单膝跪地,但后者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恐慌,畏惧。
这苦行僧心中忽的生出一种奇怪之感,他早已知晓当日放晴山上,那绿萝禅院方丈玄寂也是受了禅那的点化,甚至是禅那真身在作战,可还是被眼前这男人斩杀了。
按理说,这个男人的实力应该也是达到这个世界的巅峰了,至少是突破了屏障。
如今,却为何没有能使出与当初匹敌的力量?
“高看你了,天下因果自有定数,施主去地狱里好好赎罪吧,阿弥陀佛。”
佛掌再压三寸,寸寸都伴随着骨骼的“吱吱”声,似乎是连腰杆都要断裂。
然而这苦行僧面上再次浮现出了疑惑之色,侧眼看向夏广身后。
之前他还未曾注意,现在却是正视那江湖第一美人,皇莆香。
穿着如雪的丝纺白衣,秀发倒泻若裹了层黑色外套,眸子安宁,泪痣慈悲,只是此时她也伸出手。
一只大手,一只小手,一起托起了那如天倾倒的佛掌。
源源不断的阴冷气息随着那小手传递向金芒刺目的佛手。
一叶和尚双眸之中的瞳仁,忽的变为了金色,不再如人,而是真正的神明,这目光只是在皇莆家大小姐身上扫过,便是传来一股水火不容的焚烧声。
怨恨的尖鸣与净化的梵唱,交叠出奇异的声浪。
苦行僧开了口,声音威严宏大,不似人类:“原来是个小小阴鬼,难怪这江湖会掀起腥风血雨,如此看来,这神武王也是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了...”
第三梦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对夏广小声提醒道:“是真正的禅那,他不顾天道,已经突破了临界了,你...你小心...”
“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
以苦行僧为容器,降临的不知名禅那冷哼一声,那佛手上的金光若呈液体,而万般经文梵唱的锁链也具是化实,佛光再次变强!
轻轻一压,那只大手,与那只小手,却是再无力抵抗。
终究,抵抗的,被碾压到了尘土里。
原本阴沉的天空,金光灿烂,犹如万里皆晴。
整个世界,似乎也欢呼了起来。
大周神武王仰倒在地,身体内里的一股奇异的对抗,轻易化解这必杀的一击,只是红尘之躯却使得他只觉骨架欲散,四肢灌铅,眼皮沉重,像是随时要睡去。
但想到自己万里南下,来采摘的那朵最美的花儿,他便是咬了咬舌,猛然翻身。
他调整好了心态,准备突破“人心百态”之中的终极:情。
因为按照计划,这一位搭档会死去,以此来刺激那位神武王,只是阴鬼的死亡却不过是短暂的,大梦一场的复苏,就可以再将她带回。
神武王喘着粗气,侧过身时,一切皆是按照计划进行。
皇莆家这位第一美人,身子软绵绵的,显然是骨骼皆碎,七窍流血,那原本有着泪痣的狭长丹凤眼此时已经合上了。
然后,那染满血污的睫毛动了动,皇莆香颤颤着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有许多言语,但也存了些古怪,毕竟即便再怎么催眠自己,也无法做到“爱”的地步,何况一切都是两人早已编排好的。
夏广无法突破。
但是皇莆香开口,虚弱地说了句话:“夫君,我想吃蛋炒饭...”
大周神武王身子莫名的一颤,他想起这搭档这些日子,确实动不动就撒泼打滚说要吃蛋炒饭,可是自己从来都说她胡闹,从未做过一次。
做一碗蛋炒饭很难吗?
不难。
既然不难,为什么不做?
皇莆香又说了第二句话:“我...还没看过京城的晚霞...”
大周神武王身子又颤了颤,他从万里而来,两人排演时,也确实都入了戏,所以说了会带这江南乃至天下的第一美人回京城,做他的妃子。
然后坐在王府的屋顶,看看那晚霞与燕子矶上的有何不同。
这很难吗?
不难。
但偏偏,他也没有做到。
夏广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僵硬的东西似乎在松动,但潜意识里,他依然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是编排好的。
尽管这段时间,他试着去爱上面前这个少女。
她容颜如玉,倾国倾城,对自己也是一往情深,即便不说这几日,平时也是常常深夜夺了别人躯壳,来找自己吃夜宵。
如果她不是女鬼。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自己会不会爱上她?
不管如何,她至少真正适合做自己的王妃。
然而这一切,夏广怎么也无法投入,因为他骗不了自己,因为这一切只是为了突破“人心百态”里的情。
可是,下一刻,皇莆香笑了。
她已经很虚弱了,却还是笑了,笑得调皮而狡黠,眼眶里的泪水混杂着血,从双颊流落,然后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夏广,你知道吗...其实我是骗你的,你即便梦到我,我也不会再活过来了...我能感到它来了...”
这如同恶作剧一般的话,忽然化作一把匕首。
夏广猛然抬头,不知为何,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的双目有些红了。
第三梦笑的更加灿烂:“你在为我悲伤吗?这就是人的感情吗?谢谢你,夏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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