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妖趴在地上，眼耳口鼻一起淌血，却是提着一口气不肯死去，挣扎着抬起头：“这是……老……老阳生少阴？世间……真有这般……境界？”

    张合义正直调匀喘息，听了他问的话不仅一愣，倒没想到这厮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居然是武学问题，心中倒不由起了一丝敬意，点头道：“惭愧，张某练鞭三十余年，直到两年前才勉强涉足此境。而且……真正能运用自如的，也就只有击败你二人的那一招云龙九现。”

    白妖听罢，惨然点头，道：“多谢解惑。”忽然眼中垂下两行血泪来，眼神亦渐渐迷惘，喃喃道：“老黑啊……你听到没？我们不该那么早就害了师父啊……死老头，藏着东西没教……呵呵……你还说……那老阳生少阴……是他瞎编的……”

    语声渐低，忽然一大股子血涌出口来，柯武再看时，白妖圆睁双眼，已然气绝。

    柯武叹了口气，他站得近，听见了白妖临时之语，心中揣摩了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料来左右不过是个恩将仇报、逆徒噬师之类的寻常故事。

    这样的故事，在江湖中不算罕见。

    抬起头来，只见众人都已去了围战虎豹双雄的角落，自己身旁，只有孤零零一个张大姑娘。

    四目相对，张大姑娘眼睛一瞪，嘴角一撇……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未曾出口，半晌，张大姑娘转过头去，蚊呐般说道：“谢谢。”

    “啊？”柯武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正待说话，张大姑娘已迈步走了。

    “哼。傲娇吗？”柯武不屑的摇摇头，跟着走去。

    虎豹双雄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铁虎身上负伤多处，那巨大的钢叉已然运使不动，随手弃在一旁，单手擎着一柄剥皮断刃，死死抵抗着不断袭来的兵器。

    铁豹的情况稍好一些，左肩有个泊泊流血的血洞，是中了一个镖师的链子枪，挥舞着巨叉仍在顽抗。

    张合义挥金鞭加入战团，三个回合，一鞭砸飞了铁豹的武器，转身一脚，将他踢得飞起，刚一落地，就有几名力大的镖师、趟子手扑上按住。

    铁虎一看如此情形，悲叹一声，将剥皮刀掷在地上，束手就擒，自有人上前捆住。

    至此，这场战斗基本算是结束。

    张合义唤过赵子龙来，问道：“老赵，伤亡如何？”

    赵子龙提着他那杆手指粗细的银枪，上前禀道：“回总镖头，张、李两位镖头，还有镖师刘明，尽都战脱力了，张镖头右臂伤势不轻，至少也要将要三五月功夫，镖师王铭，中了一记铜人，胸口骨骼尽碎，救不回来了。还有镖师柯武，背上挨了一刀，不过是皮外伤，将养半月即可无虞。不过，杨镖头和敌人在西湖里大战，说是半天也没冒头了，我是担心他……”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水响，湖水里钻出个人来，身材瘦高，遍体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水和着湖水流淌下来，看上去甚是凄惨。

    这人左手倒提大杆刀，右手拖着一条后腿，一步步从水里走上岸来，手中拖着的人也露出水面，浑身满挂着水草，却是黄河三魔中的三魔。

    那人丢开手里拖着的腿，满是鲜血的脸上忽然咧开满嘴白牙：“总镖头，老杨没丢你的人。”

    说罢两眼一翻，一头栽倒下去，幸有反应快的镖师一把上前抱住。赵子龙连忙上去探了探鼻息，松口气道：“还有气，想是伤得太重，又脱了力，快找车来，先送去岳大夫那边。”

    正哄乱之间，忽然一匹快马奔来，马上骑士官威凛然，十余个捕快紧紧追随。到了近前勒住马，马上骑士喝道：“张合义，是你在闹事？”

    柯武此时蹲在一块石头上，一个相熟的趟子手正在帮他包裹伤口，闻声抬头，见那人大约三旬左右，颔下留着整齐的短须，两条眉毛既长且浓，满面煞气，身着捕快青衣，腰上悬着一口剑，剑鞘上琳琅满目，镶着十余颗宝石。

    “呵，COS燕十三吗？”柯武看了几眼，回头问道：“这人是谁？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找总镖头麻烦？”

    那趟子手嘘了一声，小声道：“此人号称当今六扇门第三高手，叫做周别海，师承捕神颜六味，现在都称他做小捕神。”

    张合义挺身而出，抱拳道：“原来是周大人，眼前这事，并非是合义镖局招惹，乃是……”

    正待说明原因，那周别海忽地喝道：“虚言狡辩！我问你，这几个人，是不是你合义镖局杀的？”

    张合义被问得一愣，眼中已有了些怒意，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试图解释：“是这样，这些歹人乃是……”

    “我问你是不是合义镖局杀的！”周别海吼道，“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我没时间听你放屁！”

    张合义一张方脸顿时通红，他在江南武林中，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合义镖局又家大业大，就算是官，也鲜少有这般拿捏他的。

    长长呼出一口气，张合义脸上露出忍辱负重之色，缓缓点头：“是我们杀的。”

    “很好。”周别海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伸手点着张合义：“金国派遣完颜小王子出使大宋，小王子带几个护卫闲玩湖景，却被你们任意屠杀！合义镖局，好得很呐。”

    “如果金国以此为由重开边衅，铁蹄南来，生灵涂炭，你张合义担得起？”周别海口水四射的吼叫道。

    “周大人，我们动手，是因为……”张合义急切道，但周别海依然厉声打断：“我就问你，你能不能担得起？”

    张合义一双大拳头，攒得骨头直响，面色急剧变化，过了良久，才缓缓道：“好，我答你。两国交兵，合义镖局担不起。”

    “呵呵。”周别海冷笑声声，点着张合义，一字一顿道：“总算你这厮还有些自知之明。这件事，你的确担不起。”

    “既然知道你担不起，就不必让爷再费周折了。来人，给我去讲张合义缚了，带回大理寺细审。”

    听见上司传令，两个皂衣捕快快步上前来到张合义身前，一个捕快自腰里掏出条绳子来，另一人则避开周别海的视线拱了拱手：“张总镖头，按说我们兄弟都跟你不错，平时也常蒙你的关照……但是今天呢，你看见了，小捕神硬要公事公办，我们做属下的，也没办法。总之，多有得罪！”

    说罢，伸手接了绳子，就要往张合义手上绕去。

    张合义忽然将手一缩，他顿时绕了个空，这捕快一抬头，眼中很是惊诧，失声道：“张总镖头，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