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十六岁那年,骑着小红马进军中原,临别前,他的六怪师父都跟他交代了一些行走江湖至关重要的“新手须知”,其中以四师父南希仁的教诲最为言简意赅:“打不过,逃!”
柯武认为,在99%的情况下,这句话都堪称第一流的江湖行动法则。
受辛弃疾十余天悉心传授,柯武的战力的确大进,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比起那位小捕神,纯以武功论,还是不如人家。但在柯武的“武术观”中,输赢二字,从来不是由单纯的强弱来定论。环境、气势、心理、战术……有太多的因素,都能成为以弱胜强的法宝。
这是他前世在世界杯赌球输了很多钱后,终于恍然大悟的真理。
小捕神武功虽高,战斗经验亦很丰富,但在柯武眼中,仅仅死板与懦弱两点,便决定了此人的上限。如果说第一次赢他,还有误打误撞的成分,第二次再把他干躺,则在柯武意料之中。
能抬起胳膊,和柯武以伤换伤的拼上一招,基本已经是周别海胆气的极限了。
但是当虎豹双雄出手之后,柯武很果断的撒了丫子。
这二人的功夫他是看过的,若是一对一,应该与他没得辛弃疾传授前的水平差不多,但是一来对方是二对一,而且一看就是配合娴熟的组合,二来对方一看就是战天斗地的狠角色,不大会像周别海一样不擅于恶斗,三来自己胳膊上还哗哗淌血呢,失血过多的结果他一个后世人最明白不过。
所以他就逃了,还很讲义气的带上了新交的朋友陈寿。
对于并不知道是由于自己的体重,才促使柯武做出这个决定的陈寿本人,对此表示非常感动。
仗着一手“千里不留行”的亲身功夫,柯武穿大街走小巷,头也不回的奔出了五里地,这才在一条静谧的小巷子中住了脚,咯吱窝一松,放下了陈寿,喘着粗气道:“鹤年兄,累你受惊了,实在抱歉!你还是速速回家吧,以后有时间来合义镖局找我,我说到做到,一定带你去玩儿一次大场面的……”说罢转身欲行,却被陈寿一把扯住袖子。
“贤弟!”陈寿双瞳发红,两片薄薄的嘴唇中风般颤抖着:“你我道左相逢,认识不过几个时辰,那般凶险的环境,你又受了如此重伤,逃跑时竟还记得愚兄……你如此义气深重,愚兄又怎能自顾其身?我……我送你回镖局!”
柯武哑然失笑:“哥哥啊,你别闹了,你这体格,最多也就能摆平小香梅了。那票混蛋既然连大牢里的人犯都敢在光天化日下放出来,恐怕也不会因为你爹的身份就不伤你,这件事与你无关,千万不要往里再涉足了。”
陈寿想起他被两个捕快垃圾般扔了出去,眼中顿时闪过惧意,身体也不禁抖了几抖,柯武正以为他会依言离去时,这货居然将牙一咬,颤声道:“你是江湖好汉,我也不是只会爬女人的怂包!今天若不让我送你,便是不当我是朋友!”
柯武见他明明怕的厉害,却还如此坚持,倒不由刮目相看。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说,那你且去雇辆牛车来,我怕那些捕快在街上搜索,不如坐车回去的好。”
陈寿大喜,赞道:“妙计妙计!我这就去雇牛车。”
一炷香的功夫,陈寿雇了牛车回来,令其停在巷口,自己做贼般钻进巷子,低声叫道:“贤弟,我回来了,贤弟,你躲在哪儿?贤弟?”
……
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找不到柯武的陈寿忽然不知,此时不远处的一间医馆旁,店中的伙计刚叫来的牛车停在门口。
柯武穿着身干爽的衣服,将头伸出来左右看了看,钻出医馆蹿上牛车,伙计刚要说话,一锭大银子从车窗抛出,恰落在他怀里,双手捧起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连蹦带跳的跑进了医馆。
赶车的车夫恰好看见,顿时羡慕道:“客人好大的手笔,那得有十两银子吧?”
柯武半倚在座中,嘿嘿笑道:“少废话,带我去知府衙门,赏钱少不了你的。”一边摸着自己受伤的左臂和左手——已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停当,隐隐能闻到上好金疮药的味道。
车声辚辚,没过太久,那车夫赶着老牛,停在了知府衙门之旁,恭恭敬敬道:“客人,地方到了。”说着转头看去,蓦然一惊——车中一人也无,坐垫上放着一只五两的银子。
……
从医馆到衙门,须从牢狱经过,柯武就在那时,无声无息的从车窗钻了出去,一纵身攀住一条树枝,几下便上了狱门外一棵高树,伸头望院中望去——
小捕神周别海和虎豹兄弟已不见了踪影,被柯武伤了手腕的两个捕快,手腕上的伤已裹好,正站在院中对几个牢子发号施令:“你们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知道什么事情是你们掺和不起的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总之,铁虎、铁豹是被几个黑衣人劫走,我等闻讯赶来,但对方人多势众,激战之下,周大人和我等皆负重伤,贼人趁机逃走。总之就是这番话,一个月后,若是不出岔子,你们个个能发一注横财,若是有人不听吩咐,哼哼,横财多半要变成横祸!”
几个牢子听了面面相觑,一个年纪大些的牢子道:“可是……之前少卿大人的公子……可是亲眼看见了啊……若是大理寺介入进来……”
那捕快嘿嘿冷笑,脸上露出狂妄之色:“不过是个少卿而已,这些事自有人会去处理,实话告诉你,若我们真的怕事,你们几个今日谁能活的了命?嘿嘿,知道你们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这其中关节,自己思量去吧。”
两个捕快冷笑几声,开门便走。
柯武躲在树上,眼光闪烁:“不过是个少卿而已!”堂堂四品高官,又是主管刑狱的,却被这两个捕快说的轻描淡写……而且他们警告这些牢子的态度,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狂妄,仿佛被泄露了消息也并不害怕一般,这背后所隐含的意义,着实让人心惊。
小捕神曾试图冤枉张合义……小捕神被柯武打断了手……这一切竟有一种不了了之的感觉,无论是张合义,还是自己师父辛弃疾,都不曾就此多做纠缠,让自己也感觉,似乎只是小捕神和张合义有些私仇,想要借机泄愤……但今天辛弃疾刚走,就先抓天香,再几乎光明正大的放了虎豹双雄……就连遮掩都是这般轻描淡写……
柯武试图从这些细节中找出关联的线索,却只觉满脑袋都是乱麻,思前想后,毫无头绪,不由暗暗悲伤——难道自己竟然没有丝毫侦探天赋吗?
眼见两个捕快在人群中渐行渐远,柯武一咬牙,轻轻滑下树来,遥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