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够。

    不止是够，太够了简直。

    张合义闭口不言，心中明白，明教既然志在天下，免不了要将种种违禁之物分运各地，若是钱粮倒还好办，但若是铁甲、弓弩这些一等一的禁用之物，大批运输，很难不被官府察觉。

    但若是暗暗将合义镖局纳入麾下，便是大大不同了。张合义操持镖局十多年，对付江湖人，凭的是高深的武艺和一干能战的兄弟，对付官府，则是持之以恒的看风色、烧冷灶，尤其对那些暂时不曾得意的官吏，更是加意结纳——江湖中人都说合义镖局总镖头张合义豪爽仗义，其实豪爽仗义这四个字，在官场中传得更凶，还要额外多加“会做人”三字。

    因此十几年下来，张合义在官场之中，虽不敢说有什么影响力，但处处有人照拂，却是不假的。加上他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对于来路不清的货物，或是违禁之物，便给出天价也不会接镖。这才有了如今通行大宋无需检查的特权！

    仅此一项，明教再重视也不为过。

    常莫用见张合义不语，知道自己言语已凑效，张合义心中该当明白——无论如何，明教也不会放过了他与合义镖局。当下语气稍缓，诱惑道：“张合义，区区一个合义镖局，无论如何当不得我等全力一击，这道理你一个老江湖，自然看得明白。再说了，你合义镖局虽然生意兴隆，但那些官面上的维持花费之大，你自己也有数，真正落到你手里、你伙计们手里的银子，又能剩下几个？不过是落一个虚好看的价值罢了。”

    “以某家之见，你不妨弃宋投明——你这一手鞭法也算真才实学，我教中目前只有五仙供奉，我家教主识英雄重英雄，便封你做个‘鞭仙’，又何尝不可？而且你也不须担心我教看上了你的钱匣，常某这里可以表个态度：日后你走镖赚的钱，教中一分不动，说不得还要多给你些钱，让你去喂一喂你那些官场的朋友，却不是皆大欢喜？”

    张合义悚然心惊！

    原来明教所图还不止是他的镖路，更是他的“官路”！说什么给他钱去喂官员，不过是想通过他的关系，暗行腐蚀拉拢之举罢了！当真是所谋深远，令人思之不寒而栗。

    张合义久久不语，常莫用暗暗不耐，却也知此事关系重大，强行捺住脾气等他回答。

    杨无忌忽然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叫道：“总镖……总镖头，不要……答应……他，杀出去……去告官！让官府剿……剿他魔教！”

    原来却是他见张合义沉默，忽然福至心灵，想到是自己等人被暗算，张合义才有些不敢翻脸。他本是极烈的性子，哪里能忍得？当下便开口提醒，让张合义下个决断。

    常莫用脸上一抹凶狠戾气浮出，冷笑道：“杨无忌！你不过是个水泊贼寇的贼种，居然还长出颗忠义之心来？难得难得，老子倒是想看看你这颗心到底什么模样。”

    明教处心积虑收服合义镖局，对镖局中的出色人物自然早有了解。常莫用一看杨无忌的形象、兵刃，便知他是谁。明教的前辈们在梁山好汉手上也是吃过大亏的，两家堪称仇深似海，杨无忌一开始就在明教的必杀名单上，这会儿见他不知死活的出言提醒，常莫用哪里还忍耐得住？语气未落，人已飞身扑下，存心将杨无忌心脏掏出。

    张合义大惊，飞身扑了过去，口中大喝：“贼子敢尔！”

    但常莫用一声轻功纵横天下，张合义哪里能追的上？

    眼见杨无忌丧生在即，忽然两声清叱同时响起，一柄长剑、三颗飞蝗石同时出手。

    常莫用身体猛然悬停在空中，一脚踢飞了长剑，随即袍袖一拂，将飞蝗石全数卷在袖中——出手的天香与张大姑娘中招在先，面青唇白，蓄积了半天力量出手，威力却不及平时一半，被常莫用轻轻巧巧接了下来。

    幸好她二人这一阻，终于使张合义赶了过来。张合义劈手一鞭砸向常莫用脊背，正是惊龙鞭法中攻势最盛的一招“龙去无回”，这一招既无变化、亦无后手，妙诀全在快、重二字，丝毫不留退路，是以有‘无回’之名。

    常莫用听风辨力，知道这一招威力非凡，倒也不敢小觑，双脚在空中连踏两步，身形瞬间蹿出两丈有余，远远避了开去。

    张合义知道张大姑娘、天香还有两位镖头都已受伤，若自己不能拿下这常莫用，以此人难以踹度的惊人轻功，自己一方必然完全陷入被人予取予求的境地，此刻一招避开对手，立即追了过去，挥鞭乱砸，要将对手死死拖住。

    剩下几人之中，刘明见机倒是颇快，一眼分辨出场中形式，大叫道：“将他们聚在一处！”指挥任琼等人将受伤的人搬至一处，自己亲手去抱天香，天香不肯让他近身，故拼命以双手撑着刘明手臂移步。刘明倒也不贪，被她软软的双手握在臂上，只觉魂飞天外，暗暗称奇：她也是练武之人，怎么手这般软？又觉天香双手所触之处冰冷彻骨，不由怒气上冲：本该是温香软玉，现在却成了冷香冷玉——这瘦鬼下手好生恶毒，若是香美人变成了死美人，我怎肯与他干休？

    那边张大姑娘亦不肯容忍近身，自己挣扎着爬了过来，张合信倒是老老实实任人抬了过来，把抬他的王喜、任琼冻得不轻。

    那边张合义奋进平生本领，一条金鞭幻成圈圈金虹，死死圈住常莫用，常莫用轻功虽然胜他十倍，但为其不顾生死的缠住，一时竟也脱手不得，躲闪了几次后，怒火渐渐用上，干脆也不再一味闪避，开始出手反攻，或掌或指，掌风缠绵、指劲劲冽，却皆是寒气凛然。

    二人以快打快，转眼便斗到五十招上下，众人看得目驰神选，见张合义鞭法虽然依旧刚猛，但常莫用蹿高伏低，出手之际声势越来越是惊人，寒风为之四溢，场中温度已降了甚多，二人眉上都已结出粒粒冰霜。

    常莫用冷笑道：“张合义，你速速束手就擒，老子留你一条命。再斗下去，可别怪我收不住手，把你冻成一具冰尸。”

    张合义开口已有白气：“嘿！既然如此，就请常法王取我性命便是！张某宁愿身死，也不愿看见我堂堂合义镖局成为反贼的工具！”

    常莫用嘿嘿笑道：“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掌握不了合义镖局？姗姗，你要扒皮制人皮面具，怕不怕这人冻僵？”

    最后一句，却是提气高呼，似对别人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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