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章 漕运起徭,天下大苦(两章合一)(2/2)
作者:水叶子
柳轻侯心头一动,走了进去,随着他的杨达莫名其妙,“你进铁匠铺干啥?”
“打个东西”柳轻侯随口回了一句后就与迎上来的老铁匠细说所要之物,刚说完,杨达扯扯他袖子向外边指了指。
柳轻侯回头向外一看就见着李商隐站在街对面,她带来的健卫正在买着什么。
“她明显是随着你来的,难得她这一片心意,航程也不算近,你老是不与她说话得多别扭?”
柳轻侯听着没说什么。给老铁匠下了定钱约定明天一早来取后离开铁匠铺回了船。
回到船上时天色尚未黑透,船工水手们正将河里打上来的鲜鱼扔进一口硕大的三足釜里乱炖。
看着这粗放的烹饪方式,柳轻侯愈发庆幸刚才订制那口炒锅实是明智之举,这艘漕船干净是干净,但指望一帮船工水手糙汉子能整治出什么美食来显然是想多了。
在船上吃过中午那顿饭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一路上最大的挑战只怕就在饮食上,长程远行本就难受,要是再天天吃不好那可就遭大罪了,刚才订制铁炒锅与其说是灵光一闪,不如说是久矣有之的想法被突然激发。
毕竟亲自炒几个菜吃吃是早就有过的念头了。
等待鱼熟的时候李商隐回来了,跟着她一起回来的是诸多店铺中的伙计,捧着各式各样日常用的器具,看看那些器具再看看伙计们身上的穿戴,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手捧着的东西必定是店中最为上品的。
这些人流水般上了船,随后不久贴身长随车太贤就上来报说李商隐正带人重新布置他的舱室,并请示该怎么办,要不要阻止。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哪……
柳轻侯刚一起身就被杨达扯着坐了回去,“人家一片好心,你是准备跟她吵还是闹?”
怎么吵?怎么闹?柳轻侯冲着车太贤一摆手,“她既然有钱没地方花,那就随她”
不一时,鱼炖好了,随风飘来的味道竟然很香,实是大出柳轻侯预料之外。
这时李商隐也上来了,径直走到柳轻侯身边学他的样子就坐在甲板上,“同船共度,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熟人,搭个伴当吧”
杨达“嗤”的一笑,起身扯着乌七又踢了车太贤一脚后领着他们去了另一处地方,单把这一处留给了两人。
“这位当就是杨行首家首席清客杨达杨杰驰吧,瞅着是个不错的人”
柳轻侯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凡与我结交的,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李商隐坦然自若的笑笑,“你若非要问,那还真是没有”
苍天呐,大地啊,谁来告诉我遇到这种事,这种女人该怎么整?
李商隐的健卫送来两张小几,丫环自带食具上前到三足釜里取来炖好的鱼肉,而后一番铺排,转眼间小几上就有了点心果子,新烹制的胡饼,甚至连酒樽都有,酒瓯里倒出来的居然是红色的葡萄酿,更夸张的是甚至还有冰,虽然没有雕成小鱼形状,但毕竟是真正的冰啊。
摆好后一挥手丫头们退去,李商隐顺着柳轻侯的目光看了看冰,“市镇里有家做冷陶的铺子藏着些冰,我亲自看过了,倒还洁净能入口。只是此间实在太小,买不得波斯葡萄酿,只有将就着用些河东的,今日走的实在太匆忙了些,没个准备”
柳轻侯彻底无语,这还说啥呀,吃吧。一口鱼汤下肚,居然极为鲜香,鱼肉亦是滑嫩可口,只三两口就将他的胃口开的通通透透。
尤其是让车太贤把随身背着的辣酱送来配上后,那滋味简直了,一顿饭吃的柳轻侯是酣畅淋漓,可算把中午的份儿给补回来了。
柳轻侯眼见李商隐也学他的样子用胡饼蘸辣酱,心里憋着就是不说,想看她被辣后的样子,结果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商隐除了最初的皱眉之外居然适应的很,后来更是一边嘴里哈着一边还要吃,她是个天生的辣口儿。
除了硖石于老都头及柳寒光、柳万洲外,李商隐是到目前为止的第四个。
吃完收拾完,船老大病周处走上前来拱手行了一礼,目的是请他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看着执礼甚恭的病周处以及那些船工们殷切的眼神,柳轻侯实无拒绝的理由。漱口起身看着远处明月下隐泛波光的渭水,执萧而奏。
片刻后,一道宛转的萧音在明月渭水上袅袅而起,柳轻侯看的是皓月下的渭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日醉梦楼中张若虚与许公达琴箫合奏的丝竹和谐,心念至此萧音中便多了些幽深渺远的意味。
扶李商隐起身的婢女看着执萧长身玉立的柳轻侯,尤其是他月色笼罩下的侧脸,脸上莫名的晕了晕,低声道:“状元郎的萧真好听,便是府中号称乐伎第一的钟离师怕也不如”
她还要再说时却被小姐给阻止了,李商隐微微阖目凝神而听,意甚陶醉。
传言中无花僧寒微于醉梦楼做乐工时曾亲得张若虚指点萧艺,虽然白天被他矢口否认,但此时听来却是真的了。
若非是张参军亲自指点过,这一曲《春江花月夜》又怎会如此动人心神?
一曲终了甲板上久久无声,良久之后不知何时到了船首处的病周处远远的隔空一揖,隐隐间竟颇有些一曲知音的意味。
“难怪张参军唤他病周处,张参军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之言,但这船老大倒还真跟其他水上草莽不同,身上还长着几根雅骨”
李商隐的品评中,不知那个船工率先开口唱起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随后引来船工水手们竞相附和,只不过他们唱的有些怪怪的,俚音既重,调子也低沉的很,其实并不符合《春江花月夜》的意韵。
此时许多歌诗就是民间流行音乐,跟后世人们唱的流行歌曲没什么区别。所以纵然没读过书的人会唱诗也实属平常,尤其是这种风靡一时的流行名篇。
李商隐皱着眉头听了几句,“真难听!”
柳轻侯抬眼去看距离最近处那个船工歌唱时的神情,仅仅片刻之后他便恍然大悟,“情有所感,以歌发之。他们唱的不是《春江花月夜》而是满腔的思乡之情,离家一年多不见亲人,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李商隐顺着柳轻侯的眼神看去,待看清楚那船工的神色后深深叹了口气,“我听父亲说过漕运的事情。离家数千里南北奔波,一去一年多的在风浪里挣命挣扎,稍有不慎便是舟船倾覆再难归乡,漕运起徭,实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役。但又不能停,否则长安及关中的粮食就不够吃”
此时船工水手们的歌声已经唱到“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歌声愈见凄凉,竟让人有些不忍卒听。
柳轻侯手抚长萧低声叹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因是声音太低李商隐没有听见,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这漕运是该改改了!”柳轻侯的声音里蓦然多了几分激昂意气。
李商隐点头以应,要开口说话时她的健卫首领走近前来,看了看柳轻侯。
“无妨,有什么话就直说,他不碍的”
得了李商隐的叮嘱后那健卫首领才道:“后面有艘船在跟着我们”
柳轻侯一听这话心中紧了紧,顺着健卫手指的方向却因天黑什么也看不清,“你怎么确定他是跟着我们?有恶意吗?”
那健卫没搭理他,只是看着李商隐。
“小心留意,明天再看看”
健卫一点头后去了,李商隐转过身来解释道:“这四人都是幽州边军中的捉生将出身,他们的眼力无需怀疑。”
闻言,柳轻侯再度抬眼看了看健卫的背影。捉生将可是大唐边军精锐中的最精锐,因需要经常孤身一人潜入敌境探寻消息或是杀人掳口,所以凡是能入选捉生将并最终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猛人,还得是有勇有谋那种,基本就相当于后世的特种兵。
之所以对捉生将有了解全是拜安禄山所赐,这货和史思明就都是捉生将的出身,而其发迹的第一步就是因为任捉生将时战功卓著。一个毫无根基,之前还要靠兼职偷羊贼才能谋生的九姓杂胡要没点儿真本事岂能蹿起的那么快?
有了这个消息后什么诗情画意,思乡之情都没了。柳轻侯收起长萧反身坐了下来。
后面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跟着?目的何在?因是信息太少,这些问题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有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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