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章 《醉翁亭记》回京(1/2)
作者:水叶子
    又是船队又是货栈的,柳轻侯带来的钱竟不够用了,隔天起来寻到杨达拆借了一回才把事情办下来。

    正月十七,堪称大唐最热闹节日的上元节三天假期结束,各地官衙都开始正式上衙。柳轻侯关于漕运改革的奏章思路已定,倒是关于此次巡按的观风奏章还没个眉目,到的地方太少了嘛。

    有感于此,又因扬州距离长安太远,单程都有三千里,一来一回间六千里路程朝廷下一步的安排即便要来也不会那么快,所以他也不愿在杨州虚等,打算趁此时间多跑两个州看看以便对地方情况有更多掌握。

    主意一定,周忠与王銲两个囚犯交付大都督府帮忙看押后,正月十八日正式起行赶往扬州临近的滁州。

    这次跟之前到扬州不一样,走的官道,住的是驿站,前有喝道后又护卫,声势与舒适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

    滁州对他的欢迎程度也不是扬州所能比的,不过柳轻侯能明显感觉到这种欢迎背后的戒惧,对此吉温言道:“监察你的威势算是立起来了,这才是御史巡按该有的样子,他们就是想糊弄你也得认认真真的糊弄”

    柳轻侯对这说法一笑而罢。

    滁州虽然紧邻着扬州,但繁华程度却是远远不如,辖县仅有三个,全州户口数刚到两万六,在籍总人口不过十五万三千,户与口勉强达到扬州的三成。

    地小民少事情自然就简,加之滁州多山民风淳朴,年纪都已不小的刺史、别驾也都是谨小慎微之人,所以柳轻侯的巡按中小毛病固然是有,还不少,但大问题却没发现,尤其是官仓更是扎实的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

    忙忙碌碌十来天按照监察御史职责将滁州捋了一遍没有大问题后,宾主双方都轻松下来。

    柳轻侯并不欲无端兴风,尤其是在扬州出了周忠大案后,所以姿态放的很软。滁州刺史、别驾大约也摸清了他的心思,加之巡按也无大纰漏,戒惧之心慢慢也就淡了,双方开始走近,关系也变的热络起来。

    这时代的官员,尤其是能做到刺史、别驾这个品秩,身上多少都染有些文气,于是盛邀放松下来的柳轻侯出游。

    扬州多水,滁州多山。柳轻侯其实早就对州城西南的琅琊山无限心向往之,此时受邀,遂欣然命驾。

    原想着就是一次普通的出游,孰料消息传出后地方士林反应很大,强烈要求随游以便向状元郎请益,对于这种要求刺史自然不可能拒绝,于是队伍就变的浩浩荡荡了。

    正月十八从扬州起行,走官道住驿站就慢,加之过往十多天的巡按,出游时时令已交二月中旬,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江南好时节。

    出滁州城往西南行,未久便入琅琊山,边走边赏,果见林壑尤美,蔚然而深秀。山行不过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泻出于两峰之间,柳轻侯笑问刺史,“此何泉也?”

    头发已见斑白寒霜之色的刺史答曰:“酿泉也!”

    柳轻侯闻而笑,复前行,峰回路转,居然一有亭翼然立于泉上,柳轻侯更轻笑,心中暗称天意不止。

    问询方知建此亭者乃一山僧。此时众人已行游近十里,皆觉倦怠,又此间山水绝胜,遂命酒置帐幕而憩。帐幕方置,时有城中百姓踏春而至,州衙差官欲逐之,为柳轻侯所阻,言愿与民同乐。

    诸百姓入,采山间野蔬及溪中肥鱼以献,一时间有酒有菜有鱼,不亦乐乎。

    烹炊未竟之时,柳轻侯请山僧来见欲与之谈禅,无奈建茅亭之山僧却是宗奉净土,但只念佛三昧、十念相续而已,论禅而无功,诚为憾事!

    时过正午,蔬鱼俱熟,野蔬清新,肥鱼鲜美,山水之间佐以富平石冻春,大佳!

    一番酣饮直至午后,宾主皆陶然欲醉,士子请于山林清幽间开讲,柳轻侯遂将策论心得一一尽心授予,滁州诸生喜。

    讲毕,刺史代诸生为谢再邀饮三樽,柳轻侯尚只醺醺,刺史却已颓然欲醉,自笑曰:“吾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真醉翁也”并请柳轻侯作文以记今日之胜游之欢。

    柳轻侯辞谢之,奈刺史坚执不允,亭下诸生殷殷望切,状元郎遂于夕阳之下,醉声长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慧清也。名之者谁?使君自谓也。使君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刺史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红颜霜发,悦然乎其间者,使君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使君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使君游而乐,而不知使君之乐其乐也。使君谓谁?和州陈无畏也。

    长吟终了,滁州刺史击节拍案,“月来盛传状元郎二十四诗胜崔颢之事,岂不知状元郎为文更为可观,此文既有诗情画意,复具清丽格调,诚绝佳之作也。滁州幸甚,自此多一名胜,老朽幸甚,附佳篇以垂名,尔曹可记下了?”

    左右未答,倒是下方有一士子宏声道:“锦绣文章,虽一过耳而难忘,学生记下了”

    柳轻侯见状手指那士子道:“你要录写时不可不知此文非某所作”

    他此言一出,诸生皆笑,无花僧为怕天妒英才从不认诗的典故早已由长安遍传天下士林。那士子也是个有胆的,笑问曰:“此状元郎梦中所见哉,却不知梦中所作者谁耶?”

    柳轻侯被这个名字憋了一天,早已是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闻问朗声道:

    庐陵欧阳修!

    巡按完滁州,本欲继续前往与滁州接壤的濠州,孰料正准备动身时,朝廷驿马传来御史台急信,言政事堂召其押解周忠、王銲速归,接信之后不得迁延。

    柳轻侯对朝廷召归本有预期,所以接信并不意外,但却有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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