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渊自知不是对手,趴在地上等死:“你们到底是谁,居然敢入官道截杀军官?”张渊的遗言只是为了死得不至太难看,这伙女魔头身份他心里有答案。
“抬起头来!”寒彻入骨的命令,张渊抬眼,这是一位年过三十,气质超群的女子,穿着一条水绿白绫留仙裙,头似男子束发戴一顶精致雕刻成梅花花瓣的木冠,手上拿着一条银晃晃长鞭,眉目分明,肤白胜雪,不施粉黛也姿色动人。
“你死期将至,我就叫你死个明白,我是落红帮的落梅。”女子面若冰霜,自我介绍的语气,平缓随意。
张渊喃喃自语:“果然是落红帮···”下一句还未出,那银鞭已缠住他的脖子,不再给他感概的机会,落梅微微用力,张渊的脖子活生生被绞断,人头被拉出一截,血涓涓而出。这利落残忍的杀人手段,实在想不到会出自一名女子之手,叫人心中胆寒。
落梅收了手中银髓鞭,这鞭子除了头尾是皮制,中间段是由虎骨和银丝绞成,软如长蛇,利似爪牙,一鞭子下去,绞肉剐骨,破皮断筋,十分厉害。
落梅抬了抬手,五名手下摆了个归宗阵法,先把士兵身上的银针收回红布中,原来银针针尾有丝线系着,银针极细,刺破肌肤也不沾血,是靠银针上毒液杀人,收回后再浸泡毒液就可循环利用。
五名妙龄女子再将红布收回袖口,齐齐单跪在地等落梅指示,看她们身形娇小,手无寸铁,哪里想到是这场惨绝人寰杀人事故的元凶。
男子皆被杀光,只剩下吓得哆哆嗦嗦的女囚泣不成声,落梅皱眉言语不满道:“身为女子,除了哭,就没别的本事了?”
哭声似被这冰语冻住,压抑成呜呜声,再渐渐只有安静的抽搐。
落梅扫了一眼被她救的这群柔弱女子,其中唯一一个敢正眼看她的是个娇美少妇,此女镇定的气场,眼神中那股宁折不屈,无所畏惧的气质令她欣赏。
落梅背手在女囚前踱步,似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你们得救了,不必被押送军营去伺候那些臭男人,应该高兴才是。”
女囚们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这血雨腥风之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落梅对女子还算宽容的,收敛了方才的杀气,只是神色不见温柔,好似与天下为敌的冷漠:“你们可去投靠亲人保命,也可跟我走,入我落红帮门下。此两条路全凭自己选择,无人强求。”
女囚们不知这杀人女魔头所言真假,何氏起身向落梅屈身行礼,大胆问话:“敢为女侠高姓大名?”
落梅赞赏瞟了眼少妇:“我是落红帮二帮主,落梅。你呢?”
“奴家何氏。”何氏答话,却不知犯了落梅大忌。
落梅收回刚刚回暖的目光,嗤之以鼻道:“什么何氏,生养你的父母名字不要,却要个欺辱你,连累你的男人给的姓。”
何氏愕然,她是个聪明女子,依落梅意思答话:“奴家陆淩。敢问帮主,落红帮是个什么帮派,又因何出手杀官差,救我等出逃?”
落梅冷冷一笑,嘲讽道:“你是高府深院的大小姐,自然不知我们江湖中的事。落红帮,干的是杀人狠事,救的是被男子欺压的弱女子,”落梅俊眼一一扫过每个女囚的脸,她们噤若寒蝉,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就如二十年前的自己,是任人宰割的羊羔,“你们难道不知,我是在救你们?”
女囚低头不敢出声,她们大都已经认命,何家男子皆被斩杀,她们是可怜嫠妇,只想有罪当罚,从未想过反抗。
落梅看着这群女子突然感伤,叹了口气:“你们顺着这条芦苇小道,大概走个两三里就出了官道,那道上的官兵已被清理了,你们别耽误工夫,早早逃命去吧。各位路上小心,保重!”落梅最终说了一句饱含人情味的话,从她冷酷的眸中泛出一丝怜悯的关怀,转身带着手下准备离去。
“等等,”
落梅停步,诧异回头,陆凌赶前一步:“我同你走。”
“不要啊,”女囚们纷纷出声阻拦,不能理解夫人为何要跟这个女魔头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落梅嘴角牵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微微点头,五名手下便带上了陆淩,陆淩回头看其他人,只有陪嫁丫鬟晚霜跟着过来,其余人都低头回避。
她们很难相信创造这满地尸体的人是好人,是真心要救她们的,既然能获自由身,何必再入地狱。并且落梅说的很清楚,落红帮就是杀人的帮派,对于手无缚鸡之力,习惯受压迫的弱女子,教她们去杀人,比自己被杀还困难。
陆凌劝道:“大家别傻了,从何家被抄家问斩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无路可走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没有人会接纳我们这些戴罪女囚。我相信落红帮是真心搭救我们,我们与帮主素不相识,但她愿为我等闯入官道,截杀官兵,犯下滔天大罪,大家不要再心生疑虑,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女囚中几人被陆凌说动了心,也起身出来站到陆凌身边,其余人却是如何也不肯走,其中一个管事的老妈子撑着胆子苦口劝道:“夫人,去不得啊,她们杀了官兵,犯了滔天大罪,我们虽是女囚,但罪不至死,若跟她们去,就是与朝廷作对,再如何也洗脱不了罪名,这一辈子就完了。就算去军中做女囚,也有熬到刑满的一天,夫人,关键时刻,您可别犯糊涂了。”
落梅听此心中兀自冷笑一声,她并不生气,而是可怜,可怜这些懵然无知的女人,可怕的不是被受压迫,而是被压迫还不会反抗,即使经历了这番生死劫难,她们还沉浸在对男人的幻想中自我催眠。
可能吴候会大发善心,可能军中会有好心官爷可怜她们,可能去军中做女囚只是换个地方做奴婢,没必要拼命反抗。
陆凌没有劝动其他人,十分气馁,落梅反微微一笑宽慰她道:“算了,我做了我该做的,你也做了你该做的,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自寻死路,无与人无尤。”陆凌默然,“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活在地狱而不自知,身都无处安放,心却还在寻找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