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生一计(1/1)
作者:北冥鱼蛋
    一驾牛车停于临晋侯府前,杨骏自舆内而下,慢步走入府内。

    此时杨骏虽已行太尉职权,但实则并未正式受新帝晋封,只是遵从武帝遗诏行事罢了。故而杨骏府外匾额之上所书依旧是临晋侯府,而非太尉府。

    其实即便不日之后正式晋封,如是不愿,杨骏依旧可以沿用此匾,毕竟官职虽擢,但爵位未变,沿用“临晋侯府”之名亦无不妥之处。

    言归正传,杨骏步入中堂,堂内已有一干人等静候多时。

    见屋内众人杨骏并未显露惊讶神色,似乎他们本就应该知道自己今日回府。毕竟丧事基本已毕,不日登基大典之后,新帝自然由东宫迁至太极殿内居住。故而杨骏搬出太极殿西堂也不过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杨骏也不和眼前众人客套,自顾坐于堂上主席。此举并非是看清眼前众人,只是因为他们皆是杨骏心腹,故无需多礼。

    但见堂内众人却是一一向杨骏躬身行礼,虽为心腹,但到底尊卑有别,对于他们来说,若无杨骏可以命令,他们是断不会因为熟识而废掉礼数的。

    不待最后一人礼毕,杨骏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速速落坐,口中问道:“汝等可有对策?”

    这问题咋一听没头没尾,但众人基本心中都很明白杨骏所指所为何事。

    段广率先开口:“其实亮贼出逃非为祸事。依属下愚见,若是就此放任其离去,其中之利远大于弊。吾以为利者为下。宗室与大人之间早已势如水火,若放亮贼,实为示好于宗室。不至使宗室团为铁板,共反大人。次者,亮贼虽有封地,然其中兵马不过区区千数。以亮贼谨慎怯懦之性,必然不敢贸然起兵。即便起兵,名不正言不顺。以其往日之交,即便起兵,短时间内必难成势。且此等叛军相聚起事,皆因利益二字,相间必有猜疑。旦以利诱之,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更莫论洛阳成外尚有数万牙门军,洛京四周亦有中军十万。大人以镇压叛军为旗,号令天下兵马,定可轻松召集数十万兵马已攻驱策。届时以数十万之兵对其数万。只怕两军尚未交战,亮贼便已自束双手降于大人。”

    其实段广所言甚是在理,如今敌我形势竟在其短短数言之中豁然开朗。不得不说,从理性上来看,放任司马亮不管非但不会过度激化外戚与宗室之间的矛盾,也是体现杨骏度量之大并无赶尽杀绝之意,更代表杨骏不论从各方面都不惧怕司马亮的自信。一石三鸟,可为上上之策。

    奈何段广虽有旷世奇才,但他也有致命弱点。其弱点便是只重“理”,却忽略了“情”。这一完美的决策之中,恰恰未考虑到的就是杨骏的情感。

    倘若杨骏是如刘备、汉武帝一般的贤王,听了段广如此一番言论,定当是亲下其座,手握段广双手,眼中含泪,肺腑言道:“先生所言甚得吾心!”

    但很显然杨骏不是,非但不是什么贤王,就连相比于武帝相去亦是甚远。他就是一个胆小且善妒,狂妄且记仇的小人。即便是理性不断地在高速杨骏,段广所言确为上策,但他依旧咽不下司马亮从他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脱的这口气。此时无论在座亲信谋划出何等高明的计策,若是无法即刻取得司马亮的向上人头,他一概不予接纳。

    杨骏拿起案上酒盏将其中浑浊的醴酪一饮而尽,冷冷地扫了段广一眼,咬牙切齿道:“诸位可还另有计策?”

    此言一出,堂内面面相觑,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很显然,在杨骏归府之前,众人早已将如今局势商讨清楚,方才得出如此结论。可以说段广所言并非其一人之意,而是在座诸位共同之意。

    显然段广并未料到,杨骏对于自己所言竟是充耳不闻,急切开口还想再劝:“大人……”

    刚刚吐出两个字,杨骏便已大手一挥示意他莫要再言。见此情景,段广只得将要劝之语,尽数吞回肚中。

    扫视坐下众人一圈,杨骏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左手位首之人的脸上。

    此人名为朱振,乃为当朝太尉主簿,于众人之中官位最高且常常所言甚合杨骏心意,故而被杨骏奉为上宾,居于左位之首。

    朱振见杨骏望向自己,心中一凛,眼睛在眼眶之中连转数圈,数个念头已在心中划过。其实在他心中亦是认同段广之策,奈何太尉不允。好在他为人比之段广是要圆滑上许多,片刻之中他已有了能让杨骏满意的计策。

    遂开口言:“段兄所言实为上上之策。”话锋一转,又言,“然下官另有一计,虽不及段兄之策,亦可为之。”

    听闻朱振另有一计,杨骏大喜连忙说道:“速速说来!”

    “下官以为,以亮贼性定藏于京郊之内,伺机而动。然其一人,自是不妥,故而定命府兵出城护其左右。大人只需遣人藏于大司马府周遭,便可顺藤摸瓜寻得亮贼。此为一。既已有府兵相护,便不可贸然出兵,以免打草惊蛇。然数日之后便是登基大典,届时朝中百官必将亲至,亮贼岂有不至之理?倘若亮贼胆敢迈入洛阳城内半步,现行拿下再造其罪。若其藏于京郊而不出,便是怀不臣之心,有违礼法。届时大人只需派于峻阳陵外修缮帝陵的张劭及其兵,前往捉拿即可。张劭乃为大人外甥,断无不帮之理,若其兵力不足,可调同于峻阳陵外的石鉴一同发兵。以其城府,定无可能相帮于有罪之臣。此番,亮贼纵有双翼亦难逃矣”

    “哈哈哈”杨骏连笑数声,心中畅快溢于言表,一手举起早已被斟满的酒盏,朗声冲朱振言道:“朱卿此计甚合吾之心意!待捉得亮贼,吾定为卿请功于陛下。吾有卿一人,胜于万马千军!”

    朱振举起酒盏笑而答曰:“大人谬赞!”

    “非也!非也!此事吾便交于朱卿,待功成之时,吾定当举醴相贺!”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举起酒盏称赞朱振此计甚妙。唯有段广一人静坐于席,亦不举盏,只是长叹一声,心中想到:此计咋一看来确是万无一失,实为好计。但如此一来只怕宗室之中记恨太尉之人将会更多了,只怕到时计虽成,但又成祸之源头啊。

    既然诸事已定,众人又于堂内商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便自行退去。只留杨骏一人于堂中悠悠饮酒,早前阴霾之色如今早已是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