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四周!”听到郑大刚的话,中年男人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手中的收据,可上面的确明明白白写着“工艺品,年代四周”这么几个字样。
“小子,你……你阴我!”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仔细端倪手中的收据,还能看出在那四的上面有一道子浅浅的横印,再加上这个“四”字中间两个笔画写的有点出头,不注意看的话,分明就是个西字。
“这位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既然占了理,郑大刚说话就没那么好听了,嗓门也变得大了起来,“咱们这行当,考究的就是个眼力,你当时没看出来,现在来找后账,这是有点坏规矩了,你要是再闹下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刚哥,小凡,怎么回事啊?”
苏小凡的摊位前被围了四五个壮汉,本来就吸引了旁边那些摊主的注意,郑大刚这一提高嗓门,旁边顿时过来了几个人,在古玩市场做买卖,碰到那些不甘心打眼买了赝品来找后账的事情也是常事,这就需要大家伙一起帮衬了,一眨眼的功夫,那四五个人反倒是被围在了中间。
“得,兄弟我认栽。”中年男人往四周看了看,说道:“是我看走了眼,怪不得别人,今儿这事是我不对,诸位当我没来过。”
说着话,中年男人一抬手,带着身边的几人向外面挤了出去,围上来的人看到事情解决了,倒是也没难为他们,不一会儿,几人就消失在古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各位哥哥,谢了啊。”见到那几人离开,苏小凡也松了口气,连忙冲着四周拱起了手。
“嗨,这算什么事啊,自己看走了眼,也有脸来找后账。”
“就是,小凡,有事吆喝一嗓子,哥几个马上就过来。”
周围的人群嘻嘻哈哈的热闹了几句,也纷纷散去了,毕竟各家都有摊子要看着,东西虽然不贵,但被人顺走了那也闹心不是。
“小凡,这事儿,确实是你坏了规矩。”等人群散去之后,郑大刚拉住了苏小凡,低声说道:“你一件青铜器卖个千把块钱还能说的过去,但卖了八千,这一刀宰的有点狠了,不怪那些人来找后账。”
古玩城的买卖,尤其是地摊上的,基本上就是卖点小玩意,一天成交个三五百的都算是生意不错,苏小凡一个赝品卖出去八千,有时候都能顶得上别的摊位一个月的成交额了,用行里话说,这羊毛撸有点狠了。
更何况刚才郑大刚看的真切,苏小凡在写收据的时候,也动了心眼,虽然四字上面那个一字的横印虽然浅,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郑大刚说苏小凡坏了规矩。
“刚哥,其实那东西做起来挺复杂的,收他八千不算多。”苏小凡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做的那件青铜器是仿戴胜的,是件组合的物件,市面上很少见,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个懂行的,知道这东西不好做,谁成想他还真当成是真品了。”
“戴胜?那是什么玩意?”听到苏小凡的话,郑大刚愣了一下,他对青铜器不是很了解,更是没听过这生僻的名字。
“那东西就是古代女人的一种发饰,我还是从爷爷的青铜器拓印本上看到的。”苏小凡开口给郑大刚解释了一下。
所谓戴胜,其实是由由三部分组成,两个夹片加上一条连接杆,形状有点类似现在的杠铃,《山海经海内北经》记载“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在山东嘉祥武氏祠汉代画像中,我们可以看到刻有“玉胜”图样,对称两胜以“杖”连接,中心有圆孔,可以横贯于头发上,画像石中的西王母就佩戴这样的“胜”。
到了西汉时期,西王母受到统治阶级的推崇,所以她头上佩戴的“胜”,也受到古人的欢迎,人们开始佩戴不同款式的“戴胜”。随着“戴胜”越来越受欢迎,出现各种不同材质的戴胜,比如青铜胜、琥珀胜,玉胜等,除了对西王母的推崇外,“戴胜”能流行开来,还胜在实用性。
不过随着朝代的更迭,人们对配饰的要求越来越高,当更加方便佩戴的簪子出现之后,佩戴麻烦的“戴胜”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由于这东西是由几个部件组合而成的,出土的时候往往不全,所以就算是很多考古或者是文物专家,都不认识戴胜这个物件。
“做这物件,费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功夫,刚哥你说卖八千算贵吗?”苏小凡这会儿心里也有点郁闷,他是取了点巧,将东西给做旧了,但青铜器不都是这样吗,不做旧没有点儿年代感,谁会花钱去买呢。
“照你这么说,八千还真不算贵。”
郑大刚在古玩市场混了那么多年,是个懂行的,当下点了点头,往那几个人离去的方向瞅了瞅,说道:“不过小凡,这几个人看上去不像是善茬,今儿摊子你别往家收了,我给你找个地方放着,你回家的时候注意点儿,别让他们跟上。”
古玩市场龙蛇混杂,郑大刚知道,来洛川做古玩生意的不乏一些狠人,尤其是那些灰八爷土耗子倒斗下地的,很多手上更是有人命,苏小凡能闻到那几人身上的气味,郑大刚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下地倒斗吃祖宗饭的。
“我知道了,刚哥,我会小心的。”苏小凡苦笑了一声,他在这古玩市场练摊也有两年了,以前都是卖些制作精巧的青铜器工艺品,唯一的这一件做旧的物件就出了事,看来爷爷的叮嘱还是有道理的,这人就不能发横财。
不过苏小凡也是没有办法,他七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因为不想继承家里制作青铜器的手艺,和爷爷吵了一架之后,跑出去做了海员。
这十多年里苏小凡兄妹两个,见到父亲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虽然苏小凡上高一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好在已经在海上干到远洋船船长的父亲收入还可以,但这些年倒是没少了兄妹两人的吃穿用度。
苏小凡说起来也挺倒霉的,在前年读高三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而且还是因为他横穿马路造成的,身上多处骨折,养伤就养了小半年,耽误了高考。
本来以苏小凡的成绩,复读一年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刚巧那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父亲没有回来,车祸花完了之前父亲给的积蓄的苏小凡,因为妹妹也要上高中,干脆就没再复读,靠着以前跟爷爷学的制作青铜器的手艺,租了一套房子,在距离妹妹学校不远的古玩市场摆起了地摊。
凭着长得一张小鲜肉的脸,加上嘴皮子又活泛,英语说的也不错,苏小凡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光是忽悠那些旅游的老外,一个月下来都能净赚个大几千,所以去年父亲回家之后想让他复读考大学,也被苏小凡拒绝了,从小带着妹妹和爷爷一起生活的苏小凡,和他父亲其实是一个脾气,自己认准了的事,谁说都白搭。
按理说如果就这样按部就班的干下去,再混个几年,苏小凡也能在古玩城里面租个摊位,大富大贵说不上,但混个吃喝绝对不愁,只不过生活总是会有意外发生,现在也已经上高三的妹妹苏小小前段时间回家告诉苏小凡,燕京有个国家级的研究所,到她们学校特招考试,苏小小居然考上了。
按照苏小小的说法,考上这个研究所,起步就是硕士研究生,可以跟着国家级的专家教授进行科研项目的课题研究,毕业之后更是可以留在研究所工作,只是学费也特别的贵,一年需要十万块钱。
一开始听到苏小小的话,苏小凡第一反应就是学校遇到骗子了,一来研究所是用工单位又不是学校,招人也只会在大学里面招,更不可能也没有资格发放文凭,二来在国内读大学哪有这么贵的,就算是国内最好的华大,一年学费也不过是一万块钱,这什么研究所的学费,竟然是华大的十倍。
在古玩市场厮混了好几年,见识过不少尔虞我诈骗局的苏小凡自然是不相信的,以家长的身份专门跑到学校去咨询了一下,发现这个招生居然是真的,这个研究所就挂在燕京大学的名下,而且属于特招生,不用参加高考,在暑期的时候就要去燕京大学报到。
留了个心眼的苏小凡又把电话打到了燕京大学的招生办,一番咨询后才知道,这个研究所是今年新开的,研究课题不明,因为研究院虽然是挂在燕京大学名下,但却是隶属于国家自然科学院的,收费标准也是那边制订的,燕京大学没有话语权,不过招生确确实实是真的,最近也不是苏小凡一个人打电话咨询。
得到了确凿消息的苏小凡,自然是高兴不已,妹妹的学习成绩虽然不错,但距离华大这样的顶级学府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现在有机会去到那里学习,苏小凡自然是砸锅卖铁都要支持的,当下盘点起了家当,这一算,苏小凡有些傻眼了。
苏小凡这两年练摊是赚了点钱,但去掉租房子和吃穿用度外加给妹妹的零花钱,苏小凡手头也就存了两万多,就算加上父亲去年春节时回来给的五万,也总共只有不到八万块钱,距离十万还差了两万多。
眼瞅着妹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去燕京报到,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在哪个大洋里飘着的父亲的苏小凡,也是有些急眼了,这才在那天中年男子在摊位前暗示他有没有老物件的时候,将自己做旧的那件青铜“戴胜”给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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