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骨舍利,是指高僧圆寂后,火化时遗留下来的遗物。骨舍利色白,发舍利色黑,肉舍利色赤。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自佛教传入中土,佛骨舍利就被奉为至高至圣的宝物,在唐朝最盛。
武则、唐肃宗、唐德宗、唐宪宗都曾迎接佛骨,顶礼膜拜,视为无上荣耀,这些对于秋盛林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他更是早有愿望,祈盼在有生之年能亲自参拜佛骨舍利,而眼下他不但了了这桩心愿,更有可能拥有这枚珍贵无比,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佛骨舍利,让他怎么不心动?
犹豫许久,秋盛林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夫人商量一下,于是他重新回到东院儿,先把方老先生的话复述一遍,又问秋云旗,“当时到铺子出手这件三彩琉璃俑的,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秋云旗想了想说,“那人的确自称姓方,大概比我年长五六岁的样子,油头粉面,是个富家公子的模样。”秋盛林点点头,“这就对的上了,孙子偷拿家中物件出来换了钱,再大肆挥霍。”姚氏却冷笑一声,“老爷,你怎么糊涂了?我问你,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秋盛林一愣,“看样子,是墓里的东西。”姚氏笑了,“可那位方老先生却说,是他家宝贝。若真像赛老板说的那样,这位老先生大有来头,连名号都不能轻易告知他人,怎么会把一件土里的玩意儿摆在家里,还当作宝贝呢?”
“你是说,这件事,是他们故意下的套?”秋盛林眼中有寒光闪过,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姚氏适时的添了把火说,“恐怕这里面,还有咱们那位姨太太的功劳!”
可不是吗,那三彩琉璃俑,就是赛红尘打破的。秋盛林越想越生气,秋云旗却说,“爹,现在三彩琉璃俑已经打破,咱们该拿什么还人家?”姚氏打断儿子,“实话实说而已,货已出手,断然没有要回去的理!至于儿子偷爷爷,那是他们的家务事,咱们不便插手。”
每次遇到心烦头疼的事,自己这个夫人总能拿出主意来,帮自己度过难关,这也是秋盛林多年来从未纳妾的原因之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羞愧,从梅香到春喜,再到这个赛红尘,他让夫人伤透了心,还有那个孩子,他真是对不住他们母子!
“芷兰!”秋盛林主动牵住她的手,起身说,“那我就按你的主意,先把人打发了。”他正要往外走,姚氏忽然叫住他说,“老爷,你忘了东西吧?”她一双凤眼瞟向桌上的那枚佛骨舍利,秋盛林私心是想把这枚舍利留下的,姚氏却正色说,“本主既然已经找上门,想要回去的,必定不只是三彩琉璃那枚简单。老爷,咱们秋家做事向来坦坦荡荡,断不能因为这个毁了名声啊!”
“可是芷兰,我,我太想留下这枚佛骨舍利了!”秋盛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说,“或者,我可以和这位方老先生商量一下,把它买下来!”姚氏笑着点点头,“这就对了,云旗,将三彩琉璃俑和佛骨舍利都带上,和你爹一起到前面去。把东西还给人家,再道个歉!”秋云旗答应一声,用一个木托盘捧着东西,跟在秋盛林身后,到前厅去了。
元宝奉上招待贵客的茶点,正陪在一旁说话,见老爷和少爷都来了,连忙退到一边。秋盛林满脸羞愧的说,“方老先生,犬子将这尊三彩琉璃俑带回来,不想被我的小妾失手打翻,实在抱歉!”
“什么,是红尘弄坏的?”赛文昌惊讶的说,“这个丫头,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毛手毛脚的。方老先生,秋兄这位小妾,正是我的堂妹,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替她向您道个歉!”
方老先生一脸惋惜,看着碎成两半的三彩琉璃俑,叹口气说,“二位千万别这么说,我冒昧上门讨回已经卖出去的东西,没有把我赶出去,已经是给我这个老头子天大的面子了。况且弄坏这件宝贝,也只是意外而已,谁也无法预料,赛老板,麻烦你了。秋先生,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秋盛林捧过那只装着佛骨舍利的檀木盒子说,“方老先生,这东西是从三彩琉璃俑里掉出来的,我一并奉还!”方老先生还没开口,赛文昌已经一惊一乍的道,“哎呀,如果我没看错,这是枚佛骨舍利吧?”
方老先生也愣住了,“秋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秋盛林笑道,“断不能骗您!”方老先生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嘴唇哆嗦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只是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秋兄,你真是让小弟我佩服啊!”赛文昌满是敬意的说,“如果换了别人,这枚珍贵的佛骨舍利是断断不会归还的!方老先生,不瞒您说,这一行的规矩,货已出手,万没有买回去的道理。就算想买,也要和你商量,你若不肯,也是无可厚非的!”
“是啊,是啊,”方老先生满心感动,眼角都有些湿润了,“来之前,文昌就和我打了包票,说秋先生您一定会把东西还给我的,那时我还半信半疑,现在,我真是无话可说了,佩服,佩服!”
秋盛林虽然心痛,但被他们这么一夸,脸上也有了三分喜气。他谦虚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东西本就是方老先生的,理应归还!”三个人客气了一通,临走前,方老先生一再强调,三日后会在府中大摆筵席,答谢秋盛林,也邀了赛文昌作陪。
这一切看似圆满,可是不知怎么的,秋家藏了一枚佛骨舍利的事情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大街小巷妇孺皆知。他们从秋府门前经过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一些信徒更是带了贡品香烛到秋府门前叩拜,弄的秋家人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