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已经将行空步法施展到了极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树丛间不停闪现,根本看不清模样。直到他气海枯竭翻落树下,也没等来兰观海的攻击,而且人居然也没追来。
危急时刻,定安根本来不及多想,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转身又往旷野跑去。
此时太阳早就落山,四周一片黢黑,旷野上很安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有断断续续的兽吼声从棱山中传出。
顺着棱山继续往前直到半夜,始终没有发现追兵,兰观海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但即便如此定安也不敢轻易停下。
虽然他全身早就被汗水打湿,胸口的剑伤再次崩裂,气海枯竭筋脉紊乱,甚至连一滴元炁都没剩下,但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脚步,就再也无法躲开兰观海的攻击。
天亮后,黄沙漫天的旷野突然变了颜色,地面出现了一丛丛的杂草,在往前山林开始变得稀疏,棱山也只剩下了极小的一片山体,定安知道已经接近部赞,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部赞平原隶属于大简帝国,但是又独立为一个部族,生活在这里的仓吉人并不受大简律法制约,但又委身于大简辖下,这种矛盾的平衡,要保持下来很是不易,其中主要归功于一个名为伏鄂的牧人。
数十年前,伏鄂出生在大简东北角一处名为暮沂的平原上,家族世代以放牧为生。
到了前朝末年,徐广凉起兵路过暮沂平原之际,征用了伏鄂一家放养的马匹,这些马就是现在仓吉人最引以为豪的部赞瑰宝。
那年伏鄂正值少年,心怀一腔热血,并不甘心放牧一生,便没有理会父母的阻拦,将所有马匹交给了徐广凉,自己又跟随讨伐队伍一路南下。
有了如此神骏的坐骑,徐广凉迅速组建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在后来的征伐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而伏鄂也在大简立国之后,被徐广凉封赏为护国大将,手握重兵镇守边关。
当时伏鄂的父母当时已经年迈,受不了舟车劳顿之苦,便留在了暮沂。
平定天下后,伏鄂便萌生了归隐的念头,他本就是一名放牧人,天生不爱束缚,对权势也毫无贪恋之心,年少时的激情热血也渐渐被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磨灭。
可是大简立国之初,民心不稳,敌国又时常来犯,正是用人之际。伏鄂精通兵法用兵如神,又懂育养良驹,徐广凉自然不肯放他离开,便对伏鄂承诺,派一支骑兵前往暮沂驻扎,以保护他家人安全。
但当时大简的兵力经过长达近十年的征战,已经十分短缺,徐广凉为了留住伏鄂,只能暂时此事暂时压下,准备等过些时日再做打算。
没曾想前朝的皇族并未杀尽,有一位遗落民间的公主活了下来,她为了报复大简,暗中聚集不少忠于前朝的遗民,偷入暮沂一夜之间将平原上的人畜全部杀光。
据传闻,当时鲜血染红了整个暮沂平原,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原本生机勃发的平原,一到黑夜便鬼哭狼嚎,仿佛有无数幽魂在哭泣呼喊。
徐广凉得知此事后,派了大量精兵花费数月时间,才将这支队伍悉数剿灭。但他却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伏鄂,并且让所有知道此事者一律封口。
但是一整个平原突然成了一片尸山,这种事情即便皇帝想瞒也只能是一时。
数月后,暮沂被灭的消息就传到了伏鄂的耳中,当他得知父母被害,而徐广凉允下的那支队伍却并没有出现,当即对徐广凉心生怨恨,乃至对整个大简都彻底心凉。
但伏鄂并非无脑之辈,十年征战让他见识到了战争的可怕。
白骨皑皑满目苍夷,亲人离散挚友相残,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战争。
尽管他心底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杀了徐广凉,但是理智告诉他,皇帝的死亡换来的只有对天下百姓又一次的沉重伤害。
所以,伏鄂什么都没做,只身离开了朝堂,回到平原重新执起了马鞭。
徐广凉心知自己愧对伏鄂,便将整个大简帝国境内两块最肥美的平原赐给了他,一个是暮沂,另一个就是部赞平原。
这两处地方相隔甚远,但却可世代享受大简的护佑,且不受大简律法约束。
回到暮沂的伏鄂没过多久便病逝,好在生前留下了两子,长子名为乞颜木德,为人和善不好争斗,听从父亲死前交代,带领穆丹族生活在暮沂平原,与大简和平共处。
幼子名为乞颜格图,自小就好勇斗狠,性子刚烈。在伏鄂死后,由于和木德理念相悖冲突不断,便率领一众手下迁往部赞,将部族改名为仓吉,不与世人接触,并且对所有大简子民都怀有怨恨,拒绝大简的亲近。
这些尘封往事定安并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一旦自己踏入部赞平原,仓吉人根本不用任何缘由就能杀了自己。
但此刻身后有追兵,想必过不了多久兰观海就会跟来,为了保下兰氏一门,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杀了自己,进部赞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定安摸了摸手指上的指环,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翠绿,走了进去。
绿色的大地无边无际,越往里走水草越是肥美,数条溪流在地面穿行,远处成群的牛马在吃草,水中鱼虾在嬉戏。
头顶碧蓝的晴空,阳光炙热,清风徐徐,放眼望去心旷神怡,就连数日来的紧张焦灼也被这片美景冲淡了不少。
定安猫腰着到溪边喝了几口水,仔细清洗了一番后,抬头瞧见远处一个帐篷顶上正在冒着烟气,一股浓郁的肉香随风传来,不由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帐篷内坐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在蒸煮一锅羊肉,她穿着繁杂的服饰,头戴黑色面罩,脑后的长辫几乎长至地面,这是典型的仓吉人的装扮,而这是个普通的放牧家庭。
定安摸了摸肚子,又瞧了眼锅中的羊肉,捡起一枚石子对准中年女子的后颈一弹,那人便倒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