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李云清入定结束,一颗金丹终于结成,李云清探视内府,见一颗金丹褶褶生辉,丹内灵力运转,引动周身灵气萦绕,顿觉身体更加轻盈,五感更加灵敏。李云清展开神识,未及出得洞府,便被洞口一耀眼的屏障挡了回来,李云清觉得有异,睁了眼冲到洞府,洞口禁制早已不是原先模样,灵气层层叠叠,往来交织,非凡人能碰触了,李云清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
“小师叔,别来无恙啊!”
李云清闻声望去,见晏无尘坐在石台边,端着天青色小杯饮茶,好不自在。放下茶杯,晏无尘走到洞府前,好好地欣赏了师尊留下的仙障。笑道:“师尊天纵奇才,此番渡劫飞升,留下的禁制也化为仙障,非凡人能破,小师叔今后就能在洞府专心修炼,无人会打扰了。”
“已经飞升了……”似遭了天劫雷劈一般,李云清浑身失去力气,瘫坐在仙障前,虽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晏无尘亲口说出,李云清内心还是无法接受,心口突然绞痛难忍,李云清揪住胸前衣襟,神色凄苦欲哭。
“傅云苍……”李云清一遍又一遍呢喃,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个将他狠心抛弃他的人唤回来。
晏无尘见他这幅模样,内心隐隐有些畅快,幸得师尊未被他所惑,毁了仙途。师尊将他囚禁此处,必是对他深恶痛绝。
“小师叔,你无需如此伤心,如果想念师尊,就努力修炼,早日渡劫飞升了去去寻他便是。”晏无尘拿出了乌铁莲,在手中把玩,“我也想念师尊的紧,师尊留下渡劫法器于我,往后修炼会更加勤勉,不像小师叔走了这奇门妙法,短时间内就结了丹,飞升渡劫可别落在我后面。”
李云清抬头见着乌铁莲,认出那是傅云苍之物,心思几转,再看晏无尘,满脸得意嘲弄神色,便知晏无尘对自己是没有善意了。
李云清敛了神色,不想让晏无尘看着自己狼狈模样。
晏无尘蹲下身子,隔着仙障盯着李云清,低声道:“我一直很好奇,师尊为何设了禁制困住你。莫不是担心你跑去其它洞府施展奇门妙法?”
“你……”晏无尘这般说,便是知道了自己在洞府里与傅云苍所为,李云清一时羞怒不已。再想着傅云苍已飞升,从此仙凡有别,不得再相见,内心绝望无比,胸口血气翻滚,压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师叔,为何愤怒致此啊?“晏无尘惊叹,继续出言刺激,”心绪起伏太大,道心不稳,可是会影响修为的。”
李云清缓了缓,反击道:“傅云苍有眼无珠,收了你这个不尊长辈的孽障。”
晏无尘不受激怒,依旧笑容明媚:“我倒觉得师尊眼睛雪亮的很,要不为何将你困在这小小的洞府里。”
晏无尘起身,不再与李云清打这言语官司,最后告知李云清道:“师尊得道飞升,宗主已下了命令,流风洞府为仙人洞府,任何人不得擅闯,小师叔日后修行,可别觉得寂寞。”
山中无岁月,李云清意志消沉了许久,终是打起精神继续修仙。如今已有了金丹,李云清吸纳天地灵气更加顺畅了些,但到底资质差,结丹也是依赖傅云苍,几十载过去,李云清勉强吸纳的灵气入了金丹,似石头沉了大海,引不起金丹丝毫变化,时日久了,李云清难免自暴自弃,心灰意冷。
困于一方小天地,怨恨起时,李云清推倒书架,衣袖挥动,傅云苍准备的书卷便四处散落,想着傅云苍准备这些也是担心自己寂寞无聊,又将书卷捡起,拂去灰尘,在书架上归置整齐。李云清有兴致时,就开始读书,看着故事里的痴男怨女,一本又一本,有情人都不得成眷侣,带入已身,就默默淌泪。李云清时常会发呆,想傅云苍,想的紧了就开始涂丹青,画中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神情冷峻,一身白色道袍飘逸,青丝飞扬。一副又一副,姿态各异,都是相同面貌。
李云清此处虽度日如年,时光却是依旧匆匆。晏无尘出现在流风洞府时,已是三百年光阴逝去。
李云清看着晏无尘,表面虽古井无波,眼眸深处却透出寒光,宴无尘周身灵气四溢,与傅云苍飞升前一般姿态。
倒是晏无尘,见着李云清内心惊愕不已,李云清面色阴郁,浑身隐隐透出黑气,看着阴沉刻薄,没有一点修仙者的灵气。
晏无尘修仙四百余年,心境早已与旧日不同,李云清被囚禁此处三百年,不复往日风采,倒让晏无尘生出几分怜悯。
晏无尘先开口道:“我此番前来是为告别。我不知你与师尊到底有何恩怨,但师尊将你囚于此处也从未想让外人知道,师侄也是无意中知晓。飞升九天后,如能见着师尊,也不好替你说情。”
李云清回了身往洞府去,不再搭理他。
“小师叔!”晏无尘喊住他,出言劝解道:“师尊既然助你结了金丹,你该好生修炼才是,修炼难免辛苦寂寞,小师叔莫要轻易放弃。”
李云清身躯微微抖动,嘴里发出低笑,声音嘶哑似老叟,竟向是许久未开口说话了。
“助我结丹……哈哈哈……”李云清放声大笑,沉寂太久,只笑的几声,喉咙就难受的咳嗽了起来,连笑都笑的不畅快。
李云清止了咳嗽,再次转身面对晏无尘,怒骂道:“助我结丹,难道不是为了将我囚在此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么?你们师徒二人,一个塞一个虚伪,你给我滚的远远的,别来这脏我的眼。”
李云清眼里的怨恨让晏无尘后退几步,几次欲开口辩驳、劝慰,终是未发一言,最后叹息道:“你且自珍重吧。”
过得几日,李云清在洞府中听得天空中雷声阵阵,正好九道,只是凄然一笑,盯着满山壁的画卷自言自语,“你收的好徒弟。”
缚云宗三百年间,出了两位得道飞升的修士,在修仙界一时间名声鹤起,地位超然,傅云苍及其弟子宴无尘接连飞升更是成为修士茶余饭后谈资,言者敬佩,听着羡慕,谈到傅云苍,免不了将他三个师弟拿出来比较一番,偶尔还会提及那出身权贵家的俊秀公子李云清,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只可惜闭关后杳无音信,应是结丹失败,身死道消了。
此后百年,缚云宗弟子一辈接一辈,新人崛起,旧人隐匿。期间,宗主庄风吟渡劫失败,入了轮回,晏无尘一脉弟子继承宗主之位,然少了根骨非凡的修士,宗门终究是慢慢退下神坛,而后再百年便消了声息。
且说流风洞府,因仙障自成一番天地,洞府外冬去春来,雪漫了又化去,洞外平台上早已杂草丛生,石台边的老树遭了雷击,苦苦撑得几日也落入了水潭,没了踪影。
李云清坐在洞府前盯着那方石台发呆,不知道自己该看什么,该想些什么,一抹翠绿吸引了他的目光,于是他便盯着那颗嫩芽看,看着那珠小芽慢慢抽出枝条,在阳光下舒张枝叶,在月光下垂首小憩,狂风暴雨吹折了它,风雨过后长的更加健壮,最终长成以前那珠老树的模样。
李云清突然就笑了,自语道:“我为何要死守着这一生,你困住了我这一生,难道还能困住我生生世世么。”
李云清走进洞府,召了灵剑在手,左手劈下,一阵清吟过后,剑身便断成两截。捡起剑头,李云清如被控制一般,干脆利落地将剑头刺入腹部,灵剑入体的疼痛使他站立不能,倒在了一旁的石床上。李云清咬紧牙关,右手顺着剑头入腹,痛苦摸索半刻,将丹田那颗金丹掏了出来,灵光闪耀的金丹有了血的侵染,竟显出一丝诡异的美感。
李云清满手鲜血,腹部也是血流不止,金丹出体,体内灵力失了根基,迅速消散,转眼间李云清满头青丝变华发,雪白的肌肤也枯萎,生命在渐渐消逝。李云清干瘦的手指终于拿不住那颗金丹,金丹滚落到了一边,李云清慢慢看不清金丹模样,他费力抬头望着画中人影,艰难开口道:“傅云苍,金丹还给你,我不再欠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