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为师在飞升前,将你小师叔囚在了流风洞府?”
晏无尘不知他何意,不敢随意应答。
傅云苍继续道:“我以为,他不择手段提升修为,我助他结丹,应当修行更加勤勉,总有飞升之时,不料他竟身死道消了。”
“师尊,凡间修仙者不计其数,得道飞升者寥寥无几,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数。”
傅云苍嘴角微提,扯出一丝笑意,自嘲道:“为师不如你看的通透。”
傅云苍自从西方佛陀处归来,时常会想起那株凋零的清莲,入夜休息时,梦境中一人嘶声力竭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里透着绝望,使得他半夜心悸惊醒。修仙百余载,成仙五百多年,傅云苍从未遭遇这般心境不稳的情景。
傅云苍心觉不安,入得三清镜寻太上老君解惑。
老君道:“神君似有尘缘未了,欠下了因果,以致道心不稳。”
“还望老君指点迷津。”傅云苍虚心求教。
“神君心神因何事困扰,凡尘间与何人沾了因果,神君心中比老朽清楚,神君需下界了却因果才能稳固道心,修行顺畅。”老君捋了捋自己洁白的胡须,继续道:“老朽仅一言相荐,修道者,完善已身固然重要,还需得兼善他人,神君一心求证大道,但不必过于拘束本心。”
傅云苍回得武神府,告知晏无尘自己将下界一事,武神府事宜交由他打点。晏无尘问他为何下界,傅云苍只道了却一段因果。晏无尘心思敏锐,想起赴西方佛陀约那日傅云苍所言,就猜得此事必与李云清有干系,再想着李云清对自己的怨恨神情,晏无尘内心难得出现了几丝慌张。
趁着傅云苍去向天帝禀告此事时,晏无尘下界赶到了流风洞府。
晏无尘如今已是九天仙人,与傅云苍同出一门,轻易就穿过禁制入了洞府。
洞府内,李云清苍老干瘦的尸身倒在石床上,满身血迹早已干涸发黑,覆在白袍软床上,让人触目惊心。待见到滚落在一边的金丹时,晏无尘暗道李云清竟狠绝至此,再一眼扫过满山壁的画像,也就明白了师尊为何会沾上因果,若师尊见到此情形,必生悔意,如傅云苍一生为李云清所扰,是晏无尘绝不愿见到的。晏无尘心思几转,立刻有了主意,他捡起金丹,丹心还有微弱的灵光闪现,晏无尘将金丹塞回李云清尸身腹部,再将李云清摆在了石床中间,仙光闪过,沾满血污的衣袍变得干净无尘,一眼望去,李云清只是天人五衰而亡,再一道仙光洒向山壁,画像自燃消失无踪。晏无尘再度细细看了洞府,看不出一丝不妥之处才离去。
傅云苍下界后,收了流风洞府禁制,入得洞府,在石床边坐了几个时辰,手中拈着李云清一缕干枯的白发细细摩挲。漫漫仙途,傅云苍以为自己不会再记得凡尘过往,回了洞府才发现李云清音容笑貌清晰可见,过往经历一如昨日。
傅云苍在新生的树下为李云清立了坟冢,石碑上刻缚云宗弟子李云清之墓。
了却李云清身后事,傅云苍下黄泉拜访了十殿阎罗,问了李云清的转生去处,阎王翻了生死簿,告知李云清转生到了距缚云宗峰群往西十里处的李家庄李屠户家,为家中幺子,阎王翻了一页继续道:“李家幺子今年足七岁,称呼甚多,李幺儿,李小六,李傻子……尚无正式名讳。”
“李傻子?”傅云苍诧异,“是否神魂有损?”
“李云清轮回时,三魂七魄俱全,或许神魂有些痴呆。”阎王回禀。
“此番多谢阎王了。”傅云苍道谢。
傅云苍化作云游道人,于落日十分赶到了李家庄。恰逢李屠户带着自家小儿在村口大树下杀猪,李家娘子在一旁架着铁锅烧水,从地里归来的村民们端着茶碗,搖着芭蕉扇围着看热闹。
傅云苍一眼就见着了李云清,他远远地坐在人群之外的草地上,低着头专心拔草,将周边的草地扯的光秃秃的,小人一身灰布衣裳,身体消瘦,半长的头发全部拢在头顶,发髻随意的用布条绑着,晚风吹过,发带带着发带毛边轻轻晃动,动乱了傅云苍平静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