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莹被玉泉一拦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策,此时被陈永寿这一打趣,她就拉长脸道:“陈公公你和玉泉姑姑全都只知道放马后炮,当时干嘛不说!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
可她仍然没有走成,因为玉泉一把拉住了胳膊。这位后宫实质上的女官之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没好气地说:“我也是急得乱了方寸,这都什么时辰了,等你赶到怀柔皇庄,大概都要很晚了,怎么可能押着人回来?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要在那住一晚上!”
“太后娘娘之前大概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我也是昏了头。不行,我再去请示一下皇上。”
见玉泉说完就转身又进了乾清宫正殿,朱莹微微一愣,最初乍闻大哥遇刺时的惊怒震怖,此时渐渐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而看到她这么一副烦乱的样子,原本也想跟进去请示一二的陈永寿,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陪着朱莹,免得这位大小姐一个不好,做出什么让人无法预料的举动。
好在玉泉进去得快,出来得也很快,不过瞬息之间的功夫,人就已经快步出来,一面走一面开口说道:“皇上吩咐了,立时出城,快马加鞭到了那边之后,宿一晚上再赶回来。陈公公你陪着大小姐和我去尚宝司,回头我亲自护送大小姐去怀柔皇庄。”
得知玉泉竟然丢下清宁宫中的太后,要亲自护送朱莹去那边,陈永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朱莹也大吃一惊,本能地就想要开口拒绝。
可玉泉却压根没给人反对的机会,沉声开口说道:“陈公公你一会儿从尚宝司去清宁宫,替我回禀太后,想来太后也定然会体谅。大皇子那夯货万一发疯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人在那里,至少也多一个有力的见证。”
人家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陈永寿自然只能答应。等到他把人送到尚宝司,用皇帝手谕换了金牌出来,随即见玉泉带着朱莹立时赶往西苑锐骑营分部驻地,他拔腿就往清宁宫跑。
饶是他素来也算常常强身健体的人了,这一通紧赶慢赶,到了清宁门时,依旧差点没有累断气。双手扶着膝盖足足好一会儿,他这才调匀了呼吸,当下才放慢脚步进去。等到了清宁宫正殿前,早有人把他到来的消息通报了进去,不多时他就等到了传见。
而等到他把乾清宫中种种事无巨细地禀告了太后,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就听到太后笑了一声:“多亏玉泉想得细致周到,如此就最好。这两头赶路,也确实不可能当夜来回,就让莹莹在那边住一晚上吧。你去对皇上说,我都知道了。”
当陈永寿从清宁宫往乾清宫赶时,阿六也已经到了皇城脚下。皇城四道门,他也并不确定朱莹到底会走那道门,想了想就干脆还是凭借腰牌先进了宫。果然,等他从北安门到了玄武门时,就打探到了消息,道是朱莹去了西苑。
虽然完全不明白朱莹去西苑干什么,但阿六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紧跟着,他就在皇帝操练锐骑营的演武场,遭遇了换了一身骑装,腰佩长剑的朱莹。
曾经时常陪着皇帝来西苑跑马练剑的朱莹,在这西苑也有属于自己的屋子,衣箱里常备着春夏秋冬各色骑装。而不但是她,就连身量和她相仿的玉泉也已经换了一身骑装。
此时,两个女子和阿六这么一遭遇,彼此全都吃了一惊。朱莹更是第一时间大声嚷嚷道:“阿六,你怎么到这来了,是阿寿有什么事吗?”
阿六有些迷茫地盯着朱莹这一身装扮,又看了一眼四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兵,就上前拱了拱手道:“大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朱莹哪里会说不?她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把揪住阿六的袖子,把人拉到一边之后,衡量了一下和玉泉以及其他人的距离,随即揪着人又至少离开了十余步,这才压低声音问道:“阿六,赶紧老实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这有急事呢,你别藏着掖着!”
阿六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玉泉等人,随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气,聚音成线,恰是把自己在赵国公府朱家的那点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朱莹——当然,别指望少年会懂得润饰,因为知道朱莹没那么多时间,他没法一字不漏地转述,所以只能干巴巴地陈述事实。
而知道大哥明明没事,祖母和母亲还有二哥却联手演戏,让别人以为他已经重伤,朱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心头大石毕竟是完全放下了。
而得知阿六匆匆进宫,是为了护送自己回家,然后再去接张寿,她顿时就笑得更加欣喜了:“阿六,多谢你这么记挂着我的安危!我这会儿要去怀柔皇庄,看看大皇子人如何,然后把人接回来。你看,玉泉姑姑护送我去,此外还有锐骑营两百号人。”
刚刚见这情景,阿六就已经有所猜测,此时猜测得到确证,他虽说没那么意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各家大臣府邸都派了护卫,大小姐你又带走这么多人,剩下的人还够用吗?”
这样一个问题,恰是阿六一贯的朴实风格,可朱莹听在耳中,却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竟是真的屈指大略算了一算,等意识到皇帝这般把兵马撒出去卫护重臣,又分了这么一些给她之后,锐骑营本部剩下的大概也就没多少人了,而且西苑分部空了一大半,剩下的还得从锐骑营本部重新调往宫中,她就有些不安了。
当下她连忙丢下阿六,快步走向玉泉,低声透露了这一重忧虑。而玉泉却笑道:“锐骑营三千兵马全都是优中选优,虽说带着一个骑字,但习练马术固然不假,可实则没有那么多骑兵,派去各家的也是步骑一半对一半,也就是跟我们去怀柔的,全都是精锐骑卒。”
“至于这宫里,西苑常备粮食草料豆子,锐骑营又是轮驻,换防的人从前也是西苑操练过的,你不用担心。”说到这里,她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仿佛并不担心自己的话被人听了去,“而且,京城又不仅仅只有锐骑营,调虎离山趁虚而入,也得别人有这个本事。”